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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梅貝爾 -【皓月奇劫之二】石來運轉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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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5 02:19 AM|只看該作者|倒序瀏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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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師父,這樣不太好吧!這裏可是王後的陵墓……”

  徒弟吞咽了一下口水,跟著以盜墓為生的師父四處討生活,不管是貴族或是有錢人家的墓穴,無一處放過,而且沒有一座可以攔得住他們師徒倆,不過,這次就讓他遲疑了,因為這座墓穴的主人可是堂堂望國的王後。

  “那又怎麼樣?這樣才可以證明師父的厲害,就連王室陵墓都進得來。”當師父的鼻孔朝天,一副很跩的模樣。“不要羅唆,快點動手!”

  他有些怕怕的左顧右盼,就怕事跡敗露,這可是殺頭的死罪。“不過也真奇怪,王後的陵墓居然沒有半個守陵的人在,而且昨天才下葬,感覺卻是冷冷清清的,連個弔唁祭拜的人都沒有……”

  “你不知道嗎?”師父丟顆大白眼給他,“這個王後根本不得寵,聽說望國的君王連一次都沒臨幸過她,雖然是一國的王後,她的地位比個宮女還不如,說起來還真是可憐,不到十八歲就被人毒死了。”

  這下徒弟就有話說了。“既然師父都說她可憐,還來盜她的墓,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師父說的也是理直氣壯。“所以我才特地帶了香和冥紙來燒給她,讓她一路好走,忘記生前的折磨。”

  “反正怎麼說都是你有理。”徒弟在嘴裏碎碎念。

  眼睛兇狠的斜睨過去。“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他趕緊閉嘴。“師父,進到最裏頭的一層了……”

  師父哼了哼,說:“算你有學到為師的真傳。”

  “那也是因為徒弟我聰明啊!”他還不忘自我吹噓一下。

  當師徒倆定進這座鑿石為洞、穿山為藏的陵墓時,才發現墓室的平面呈凸字形,南北向,墓內分為前後兩部分,有主棺室、東西耳室、東西側室、前後室,裏頭擺放了竹簡、鐵器、漆器、玉殮用品,還有不少絲織品等珍貴寶物,不過,這些都不是他們今天的目標。

  直到進入停放棺槨的墓穴當中……

  “快點把外面的黃腸題湊敲開!”

  “黃腸”指的就是柏木黃心,“題湊”則是指外槨四周以柏木木方壘砌而成。

  就只會用嘴巴叫,徒弟在心裏犯嘀咕。

  點上三炷清香,並在地上燃起攜來的冥紙,師父恭敬的持香祝禱。“王後娘娘,你在世時享受不到榮華富貴,死後就不要再回頭了,忘記人世的恩怨情仇,早點前往西方極樂世界吧!”

  兩人拿著工具,汗流浹背的敲敲打打,過了半個多時辰後,總算把外面的棺槨打開來了。

  “師父,既然你說她不得寵,望國的君王根本不可能賜她金縷玉衣來穿,我們這麼辛苦,說不定都是白費的。”

  “就算沒有,嘴裏總會含一塊玉蟬吧!”白了徒弟一眼,“我打聽過了,據說這塊玉蟬相當少見,色澤翠綠,其中還帶著幾條鮮血般的紅絲,可以說是稀世珍寶,價值連城,我可不想便宜了其他同行。”

  徒弟頓時眼睛發亮,忘了剛才還在那邊同情人家。“真的嗎?那我們的動作得快點才行。”

  兩人費了好大一番工夫,畢竟這是他們師徒倆頭一次盜挖王室的陵墓,而且要幹得神不知鬼不覺,不能讓人發現,所以格外小心翼翼。

  一個時辰後,終於把石棺打開了。

  “師父!”徒弟興奮的嚷嚷。

  “徒弟!”師父手癢的叫道。

  師徒倆同時探進身去,見遺體上穿戴的是隆重的王後服飾,雖說沒有金縷玉衣,但他們倒沒怎麼失望,只是令他們訝異的是,這位年輕的王後長得甜美嬌小,秀致的臉蛋倣佛睡著了般,雙頰還有著淡淡紅暈,不像他們常看的死人那麼可怕。

  不過,想想也是啦!因為她死亡才沒幾天就草草的辦了後事,加上墓穴本身不通風的設計,才會延緩了腐爛的速度。

  “真是可惜!”徒弟有感而發。“這麼可人的小姑娘就這樣被害死了,要是換作我啊!早就把她捧在手心上疼惜了……哇!”

  一個巴掌用力打上他的後腦勺。

  師父當下澆他一盆冷水。“你沒那個命!”

  “好痛!師父幹嘛打人啊?”他說的是真心話,真不曉得堅國的君王在想什麼,坐擁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不要緊,卻不懂得對女人多加憐惜,真是他們男人的恥辱。

  “快點掰開王後的嘴巴把玉蟬拿出來。”

  徒弟愣了愣,看著那張嬌美的小臉,居然不忍心動手了。“呃,師父,依徒弟之見,還是你自己來吧!”

  “你……”師父為之氣結。“哼!我自己來!”

  於是他戴上手套,一手小心謹慎的握住王後小巧的下巴,另一隻手試著打開她緊閉的紅唇……

  就在這當口,覆住雙瞳的眼皮陡地蠕動了幾下,師徒倆頓時僵在原地。然後,眼前的女子,竟在他們布滿驚恐的表情下,緩緩的掀開沒有焦距的瞳眸。

  師父那探在小嘴中的手指正好握到玉蟬,不過卻也被這情況給嚇呆了。

  一定是眼花了!

  師徒倆的心裏不約而同的思忖著。

  原本死去的王後突然被口中的東西梗住,反射動作之下,只想把它吐出來。

  “咳咳……”用力咳了幾聲,終於順利的把玉蟬咳出,整個人也跟著坐起,這下可嚇壞了這對盜墓的師徒。

  “僵、僵、僵屍……啊……啊……”徒弟失聲大叫。

  當師父的不能表現得太膽小,可是做這一行都三十年了,他可從沒遇過這麼駭人聽聞的事,臉色不禁嚇得發白,緊抓著手中的玉蟬掉頭就跑。

  眼看師父不顧江湖道義的先行落跑,徒弟也不遑多讓,連吃飯的家夥都不要了,連滾帶爬的跟在後面。

  “師父,等等我!師父……”

  跑步和叫嚷聲越來越遠,終至消失。

  依雀困難的坐直身軀,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她趕緊攀住身旁的東西支撐住自己,才沒又躺回去。

  天哪!這一撞幾乎撞去了她半條命,不過幸好沒有死,太好了,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說不定去買張樂透還會中頭獎呢!獎金不必太多,只要一千萬就夠付弟弟念到大學的學費了……

  唔……可是她的全身都在痛,五臟六腑更不用說了,鐵定有內傷,這下真的完蛋了啦!打工也不用去了,也不知道要休息幾個月才能再去上班……

  她吃力的發出聲音。“醫生……咳咳……”

  嘴巴好幹喔!

  依雀吞咽了一下口水,徐緩的睜開眼想看清楚四周。

  頭一個看到的是自己躺在一隻長方形的箱子中,而且箱子還是石頭制的,看起來有點像……

  棺材!?

  她怔了幾秒,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她真的躺在棺材裏,難道他們以為她已經死了,所以要將她下葬?

  依雀不禁有點生氣,雖然她和母親向來不合,說沒兩句話就會吵得面紅耳赤,但也不該這麼草率的就處理了她的後事啊!她都還沒斷氣,這是哪個該死的蒙古大夫做的診斷?她絕對要告他,沒叫他拿出個一千萬來賠償,絕對跟他沒完沒了!

  “咳咳……”盡管身體很不舒服,她還是咬緊牙關的想爬出棺材,免得躺太久會衰運連連。

  當依雀吃力的翻出去,才注意到身上的衣物……哇咧!連壽衣都給她穿好了,還是白色的,質感是不錯啦!不過披披掛掛的,活動起來還真是不方便。

  “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胸腔裏好像有東西呼之欲出。她捂住小嘴,又猛咳了幾聲。“咳咳……”

  當她攤開手心時,竟發現有一小攤鮮血,險些就要昏死過去,那一撞果然撞出內傷了。“救命……有沒有人在……”

  憑著一股求生的決心,依雀慢慢的爬出去求救。

  “救命……”

  此時,剛剛去而復返的徒弟又被師父踢回來拿吃飯的家夥。

  “師父真是沒人性,萬一遇到僵屍怎麼辦?難道我這個徒弟的命就不值錢啊?”

  他一路碎碎念的走回來,當他看到倒在棺槨前的依雀時,登時又想往回跑了。

  “啊……僵屍……”

  依雀痛苦的僕在地上,朝他伸出一隻手,“救……救我……”

  聽見“僵屍”說話了,徒弟猛地打住,咽了幾下口水,隔著一段距離小心觀察。“你……你是人還是僵屍?”

  “僵、僵屍會叫救、救命嗎?”她沒好氣的吐出幾個字。沒知識也要有常識,沒常識也要看電視,沒電視也請你去逛夜市問一問好不好,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要不是傷得太重,真想多罵兩句。

  徒弟想了想也對。“那……那你真的是人?你沒有死?”

  “咳咳……你再不救我……我就真的要死了……”依雀覺得自己似乎真的快要不行了,意識漸漸散去。

  他怯怯的上前,“王、王後娘娘……你真的沒死?”伸出一根手指碰了她的手背,“真的還有溫度耶!你真的沒死!?”這下真要驚天動地了。“王後娘娘?王後娘娘?你……你等一下……師父!師父!快來救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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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胡依雀才剛回到家,就聽見屋裏傳出唰唰唰的洗脾聲,知道又是老媽那群牌友來了。

  她心裏很不爽的踹開大門,一件無袖緊身上衣,下身是件牛仔短褲,露出修長的美腿,腳踩NIKE運動鞋,這就是她平日的打扮,頭發又染了五顏六色,高中沒畢•業的她,只能選擇在加油站打工,賺個一、兩萬塊來花用,對未來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她撇唇冷笑。自從當消防隊員的老爸因公殉職後,老媽就更加肆無忌憚的把家裏當賭場,從小到大,老是看到許多叔叔伯伯阿姨嬸嬸到家裏來打麻將,有時三缺一,也會叫她上去湊個人數,或在旁邊端端茶水、買買香煙,還可以吃紅,她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依雀早就放棄了自己的人生,不過,她可不希望弟弟大秉步上自己的後塵,她要他擁有最好的。

  “依雀回來了。”嚼著滿嘴檳榔的伯伯色迷迷的看著她,“依雀真是越大越可愛,如果我那個兒子還沒娶,就叫你們依雀來當我家的媳婦兒,呵呵……”說著,毛手已經伸過去想捏捏她那又圓又翹的臀部。

  依雀不是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立刻兇悍的瞪回去。“死老頭!你想幹嘛?敢碰我一下,就把你的老二給閹了!”

  一臉悻悻然的把手縮回去,“女孩子不要說臟話,脾氣也不要這麼壞,小心沒男人受得了你,以後嫁不出去。”

  依雀可不會因為他是長輩就禮讓三分。“那也是我家的事,幹你屁事!不想打就快滾!”

  沉迷在麻將桌上的母親對此充耳不聞,叼著香煙大喝一聲,“碰!”

  看也不看自家老媽一眼,依雀走進弟弟的房間,看著坐在書桌前寫功課的胡大秉,今年念國二的他,功課始終是班上的第一名,還得過不少獎狀和獎學金,也是讓她引以為傲的弟弟。

  “外頭吵死人了,怎麼不用耳塞?”她問。

  外型靦 害羞的胡大秉露出為難的神情,“可是媽有時會叫我去買東西,戴耳塞的話會聽不見……”

  她的火氣很旺。“你管她去死!真不曉得她是怎麼當人家媽的,只會生,不會養,就算我們餓死,她也不會從牌桌上下來。”

  “姊,她是我們的媽媽,不要這樣罵她。”他吶吶的說。他們已經沒有爸爸了,不能再失去媽媽,盡管這個媽媽一點都沒有盡到責任,但有總比沒有的好。

  依雀冷嗤一聲,“這種媽媽不要也好。你晚飯吃了沒?”

  “還沒。”

  小嘴一撇,“我就知道。我出去買便當回來,要吃雞腿,還是排骨……算了,吃魚對眼睛比較好……”她口中邊喃喃自語,邊轉身走出家門。

  即便走到巷子口,都還能聽見從家裏傳出來的洗牌聲,鄰居常常抗議,甚至報警說他們聚賭,不過,她那個嗜賭成性的母親向來是狗政不了吃屎,被關幾天出來後,依然會找一些牌搭子到家裏來摸八圈。這是她唯一能賺錢的方式,對於左右鄰居輕蔑的眼光,她也早就習慣了。

  機車從身旁呼嘯而過,正好遇到紅燈停下,就見機車騎士後面坐著一位年齡和自己相倣的長發女孩,雙手親熱的圈抱著機車騎士的腰,笑得好幸福,機車騎士打開安全帽的護鏡,也回頭對她微笑。

  兩人有說有笑的畫面霎時像根小小的刺般紮在依雀的心頭,不會很痛,卻讓她很不舒服。

  哼!她要交男朋友還怕沒有,多的是想把她的男人,不過她才看不上眼,因為就算要交,她也要交個長得體面又有錢的,好讓那些看不起他們的親戚朋友羨慕嫉妒一下……

  雖然這麼想,可是只有她心裏明白自己其實多麼想要被人呵護寵愛。依雀自嘲的笑了笑,那些男人只要看過她的賭鬼老媽開口閉口都是錢,就再也不敢說要跟她交往了,而且屢試不爽。

  反正她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才不需要什麼男朋友呢!她忿忿的暗忖。

  她抬頭看了一下今晚的月亮。又是滿月了,房東太太這兩天又會來要房租,再繳不出來,只怕連房子都沒得住了。

  依雀真不想為了錢出賣自己的肉體和靈魂,可是……如果能讓弟弟得到更好的生活,她可以犧牲自己,因為他最大的夢想就是當醫生,不過,念醫學院要花不少錢,這錢要從哪裏來,真的讓她傷透腦筋。

  才回過神來,她卻發現自己站在一間看起來有點古老的屋子前面,不禁愣了好大一下,往左邊看去,是一條長長的石階,就像在九份老街常看到的景色,依雀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到這裏來的。

  倣佛有股神秘的力量在牽引著她般,將她引進屋內。

  那是一扇朱紅色的大門,就像在歷史古裝連續劇中才會看到的。輕輕的推開,門扇發出“呀!”的聲音。

  原來裏頭是一間充滿古意的小店,宛如走進歷史的隧道似的,到處可見明、清兩代的傢俱,無論是桌上、香幾、炕幾或角櫃,全都擺滿了各式飾品,有水晶、瑪瑙、煙晶、黑發晶、發晶、石榴石、珊瑚、鈇晶、琥珀、蜜蠟……等等,大至佛像、聚寶盆、晶柱、晶球,小至手珠、項鏈和戒指,可說是琳瑯滿目,讓人看得目不暇給。

  一個可以鎮定人心的溫柔嗓音響起。“歡迎光臨!”

  她本能的倒退,“我……我沒有要偷東西……”一般店家看到她這種辣妹的穿著打扮,就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待她,不是以為她嗑藥走錯了路,就是懷疑她手腳不幹凈,簡直把她當賊看。

  那是一名年紀看起來很大,可是卻給人莊嚴感覺的婦人,銀白色的發絲綰成了髻,髻上插著一支珊瑚簪子,身上則穿著棗紅色的改良式中國旗袍,寬寬的袖擺很有韻味,臉上的皺紋顯示她的歲數不小,卻又讓人猜不透真實的年紀。

  婦人笑得溫和慈愛。“我知道你不是,不要緊張,慢慢看沒關係。”

  “呃,謝謝。”依雀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很少有人會用這樣溫和的語氣跟她說話,讓她眼眶頓時熱熱的。“我沒有錢買,只能看一看而已。”

  在婦人溫暖慈悲的笑臉下,依雀隨處的晃了晃,但她也只敢用看的,不敢用手亂摸,萬一下小心碰壞了東西,她可沒錢賠人家。

  當她走到一隻古老的飾品盒前,突然定住不動了,只見那是一隻由一顆顆圓珠串成的手珠,綠底的圓珠上有著漂亮的黑條螺形紋眼,她不自覺的拿起來試戴。

  “這串手珠叫孔雀石。”婦人不知何時來到她身畔說。

  依雀怔怔的重復。“孔雀石?”跟她的名字同樣有個雀字,不過人家是高貴的孔雀,而她的名字則是母親在陣痛開始,快要接近臨盆,卻還坐在麻將桌前不肯去醫院,剛好打出一張牌所得到的靈感,身分真是差太多了。

  “因為孔雀石原礦上的紋路就像孔雀開屏的羽毛,所以才會取這個名字,它具有安定的力量,還可以去除邪氣,也被視為尋找愛情的護身符。”

  她看得著迷,口中低哺。“尋找愛情?”

  “沒錯,只要點燃一根綠色蠟燭,然後握著孔雀石觀想著對方的長相,便可以幫你召喚愛情,找到意中人,它也可以防惡靈,防止種種的傷害,還能幫你招來好運,以及貴人的相助。”

  “這麼厲害?”依雀不敢相信這小小的手珠有這麼大的能力。

  婦人笑瞇了眼,“而且它還有幫主人示警的功用,當主人有危險即將發生時,就會破裂來警告它的主人。”

  這話說得她好心動,不過,依雀仍是澀澀的將它放回原位。“那一定很貴吧!我買不起這種東西……”

  “我店裏的東西只送給有緣人,這些水晶會自己找主人,它已經選上了你,所以這只孔雀石手珠是你的了。”

  依雀瞪大雙眼,“要送給我?不行、不行,我不能白拿別人的東西。”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道理她可是有相當深切的體會,以前打過工的幾個地方,老闆對她特別好,就是想跟她玩一玩。

  “那就算你一百塊吧!”婦人似乎也料到她會這麼說。

  她張大小嘴,“真的只要一百塊?”

  “嗯!”

  從牛仔褲的口袋中掏出一張皺皺的百元現鈔,怯怯的遞給婦人。“真的要賣我一百塊?你不後侮?”

  婦人微哂的收下她的錢,親手將孔雀石戴在她的手腕上,“以後你就是它的主人,但願它能幫你找到你想要的車福。”最後一句倣佛意有所指的說。

  “謝謝,我會每天戴著它。”依雀低頭愛不釋手的撫摸上頭一顆顆的孔雀石,這是她身上唯一一件值錢的飾品。“對了,我……咦?”

  她抬起頭,可這次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因為她正站在自助餐店的門口,剛剛的婦人和那家古怪的店面都不見蹤影了!

  這是怎麼回事?

  她是在作夢嗎?  



  已經是半夜兩點了,在外頭打牌的母親在鄰居嚷著要報警的抗議聲浪下,終於匆匆結束牌局,當屋子整個恢復寧靜時,她反倒覺得有些不太適應。

  因為家裏只有兩個房間,所以她在和弟弟的床中間裝上一道拉門,將空間一分為二。看了一下熟睡中的弟弟,依雀放下手上的漫畫,這套《名偵探柯南》已經快被她翻爛了。

  悄悄的下床,來到書桌前坐下,摁亮桌燈,拿出預備好的綠色蠟燭和打火機。她不是真的想要尋找愛情,只是要試驗一下婦人的話究竟是真是假。

  依雀點上蠟燭,然後握著孔雀石手珠,開始照婦人的話想像自己心目中男朋友的長相。

  “身材要高一點,不過不要太帥,人家說水尪歹照顧,只要順眼就好,最主要的是要有錢,最好是能嫁進豪門,出門有司機開車,家裏又有傭人,不用自己動手,還有一疊的金卡隨我刷……我真是白癡!居然真的相信那種無聊的鬼話。”

  如果真有那樣的男人,怎麼可能會看上她,她學歷不高,又沒什麼氣質,根本帶不出場,還是別作白日夢了。

  “只要那個男人能夠疼我愛我就夠了。”這才是依雀的內心話。

  她到底在奢望什麼?要是這串孔雀石真能幫她達成心願,那大家不都可以嫁進豪門當少奶奶了?

  依雀覺得自己像個白癡,居然這麼輕易就相信那些生意人說的鬼話。

  把蠟燭吹熄,將手珠隨手擱在書桌上,關掉了桌燈,她將自己丟回床上,床板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還是想著該怎麼賺錢比較實際,上回死黨小雯問她要不要加入她們,只要不被抓到,援交一次起碼可以拿個一萬塊,尤其是像她這種處女,說不定還可以拿更多,這總比待在加油站打工,整天吸那些可怕的油味,早晚得肺癌,又賺不了什麼錢的好。

  依雀瞪著天花板,開始認真的考慮可行性。

  雖然和陌生男人上床很嘔心,說不定還會遇上變態狂,可是對她而言,那已經是最快的賺錢方式了,誰教她沒有一技之長,現在工廠全都栘到大陸去,想當女工還得跟人家那些大學生搶呢!

  翻了個身,把眼睛閉上,盡管心裏很無奈,但只要能栽培弟弟到他大學畢業,順利當上醫生,那麼一切的付出就有代價了。

  慢慢的,困意襲來……

  此時,書桌上的孔雀石手珠在窗外的月色中,閃爍著神秘的光芒……

  “姊,起床了!”

  才剛睡下沒多久,弟弟便來叫她。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問:“天亮了?”

  弟弟已經穿好制服準備出門。“嗯!我要去學校了,你也快點起來刷牙洗臉,不然打工要遲到了。”

  依雀向來很關心弟弟的三餐。“早上吃了沒?”

  “我買了一袋吐司,還煎了兩顆蛋做成三明治,一份給你,還有,豆漿也要記得喝。”弟弟也同樣關心姊姊的身體。“你已經夠瘦了,不要再減下去了。”他知道姊姊都把菜錢省下來讓他去補習。

  她不由得失笑,“知道了,你快去學校吧!”

  “媽還在睡,你不要去吵她,免得又要吵架了。”他叮嚀的說。

  冷冷一哼,“我才懶得跟她吵。”要是哪天她有錢了,就把弟弟帶走,脫離這個烏煙瘴氣的家。

  弟弟往房門口走,“那我去上課了,再見。”

  “騎車要看路。”

  遠遠的傳來弟弟的回答。“好。”

  簡單的梳洗之後,照樣牛仔褲一套,隨便抓了件上衣穿上,兩三口便將煎蛋三明治吞進肚子裏,再猛灌幾口溫豆漿,就趕著去換班,要是晚去了,又得挨罵,看來還真的得考慮那個建議了。

  用手扒了扒染得五顏六色的短發,一面將背包斜背在身上,三步並兩步的往公車站牌奔去。來到斑馬線前,正好綠燈亮了,她只好停下腳步,剛好看到自己要搭的公車跑掉,不禁懊惱死了,要是早出門一步就好了。

  看了一下在夜市買的手錶,不耐煩的等著燈號轉換……

  不期然的,她感覺到右手腕突然之間“爆裂”,有東西四處彈到馬路上,低頭一看,依雀才發現是那條孔雀石手珠。心想,她不記得剛剛有戴著它出門,怎麼會跑到手上來了?不過,她無暇細想,只急著要將它們一一撿回來,畢竟那是她花了一百塊錢買的,丟了可惜。

  就在她衝到馬路上要撿掉在那兒的孔雀石,同一時間,車道上的綠燈亮了,趕著載客到機場的運將就這樣踩足了油門衝了出去。

  “嘰~~~~”

  尖銳刺耳的煞車聲嚇懷了所有的路人,在驚叫聲中,就只聽見“砰!”的一聲,一具嬌小的身軀被撞飛了好幾尺高,又重重的落下,當場頭破血流,沒有氣息的倒臥在血泊中。

  運將臉色慘白的衝下計程車,語無倫次的大叫,“是她自己衝出來的……已經綠燈了……你們都看見了……”

  “快點叫救護車!”

  “還有沒有氣?”

  “救護車叫了沒有?”

  “看起來應該才十幾歲而已……”

  “真是可憐……”



  危宿城 王宮大內

  “……司天監的司歷剛才來見過本宮了,他說近日之內將會出現星孛(彗星),自古星孛又名妖星、掃帚星,只怕三個月內將會降下災難,所以希望王上即刻舉行禳災大典,好祈求神界保佑望國的平安,不過聽說被王上拒絕了,是不是有這回事?”

  坐在藻席上的太後有著難以親近的氣質,依舊美麗優雅的容顏可見年輕時是位傾國傾城的美人,此刻冷傲的目光射向眼前高大的年輕君王,毫無慈愛可言,只有明顯的疏離,落在身為人子的匡衛眼中,臉色更加凝重了。

  “回母後,禳災只會招來世人的批評和恥笑,要知道,神界是不接受諂媚的,就算有人向弛諂媚,也不會改變該發生的事,禳災又有何用?”匡衛義正詞嚴的辯道。“再說,古書有記載,星孛是神界用來除去無道之君而建立有道之君的徵兆,如果朕的德行汙穢,禳災也無法替朕來贖罪。”

  只要踏進這座冰冷的慈寧宮,他的心情便十分復雜,也覺得有一股深沉的無力感,照理說,他是望國的君王,身分自然尊貴無比,可以呼風喚雨,無所不能,但他卻偏偏改變不了他們母於單薄如紙的情分。

  太後冷冷的睇睨他,“王上既然不願相信,若是發生什麼災難,可是會成為千古罪人,王上承擔得起嗎?”

  “只要兒臣勤政愛民,做個好君王,相信一定能逢兇化吉。”他正色說。

  她吐出冷淡的口吻。“王上有這份認知,那麼本宮也不便再多說什麼。”

  “多謝母後……兒臣還有一事稟告。”

  “有事就說吧!”那態度倣佛在忍耐似的。

  匡衛似乎早已習慣這樣的對話方式。“兒臣決定立芷嬪為後。”

  “芷嬪?”太後思索了一下,才想起這名妃嬪的模樣。“就是目前已經懷有龍種的芷嬪?”

  他面無表情的回答,“是。”

  “王後這個位置可不是隨便就能坐得住的,王上真的認為她能母儀天下,擔負起領導後宮的責任?”

  太後咄咄逼人的口氣讓匡衛下顎抽搐,“兒臣相信她可以。”在母後眼裏,只有她決定的人選才算數。

  她輕哼一聲,“聽說打從王後過世,王上就專寵芷嬪一人,已經引起後宮其他妃嬪的不滿和怨言,王上今日突然說要立她為後,難不成是聽多了枕邊風的緣故?王上的耳根子未免也太軟了。”

  他壓下胸口的鬱氣,冷冷的說:“兒臣不敢。”

  “怎麼?”太後鳳眼一瞟,氣氛霎時更僵了。“本宮只不過說她兩句,王上就擺起臉色來了。”

  匡衛定定的看著自己的親生母親,喉頭不禁發緊,“難道朕連要立誰為後的權力也沒有嗎?”

  她口氣泛冷,“王上這話是什麼意思?”

  “兒臣相信芷嬪絕對擔得起後宮之首的責任。”抑鬱深沉的雙眸一瞬也不瞬的迎視她高貴的姿容,即便再順從,身為一國之君豈能任人擺布,即使他很想改善彼此的關係也不行。

  “王上的意思是要本宮別管這檔子事?”太後倏地挺起腰,沉下臉問道。

  他緊閉下眼,語調依舊冷淡,“兒臣不敢。”

  “自王上六歲登基,這十八年來,本宮可是費盡心思,如今王上長大了,翅膀也硬了,可以不把本宮放在眼底,既然如此,從今而後,本宮就不再過問王上任何事。”她態度決絕的說。

  “兒臣不是這個意思。”匡衛袖中的手掌不自覺的握緊,才沒說出讓母子關係更惡劣的話語。“只希望母後成全。”

  太後唇角的線條抿得更深。“罷了,本宮再反對,就顯得太不近人情,既然王上都決定了,就交由宗正府去處理吧!”

  匡衛深吸了口氣,似是松了口氣。“多謝母後,那麼兒臣告退。”

  步出這座每每讓他感到窒息的華麗宮殿,有時他不禁要自我解嘲,他究竟在盼望什麼,每次抱著希望和期待踏進這裏,最後都只能失望的離去,他該死心了才對。

  “王上?”身邊的老太監晏福臉上凈是憐憫之情,打從王上幼年登基,便由他服侍,對於王上,他有著超乎旁人的感情,也最瞭解王上此刻的心情。

  吐出一口長長的氣,“朕沒事。”

  “王上要到禦花園散散心嗎?”自己只是個奴才,沒有置喙的餘地。

  他搖頭,“上禦書房去吧!”說完,便回頭再望一眼慈寧宮,然後寒著臉鑽入轎中,在太監和侍衛的護送下離開。

  當匡衛來到禦書房前,方知禦史中丞有要事稟告,已經恭候多時了。

  “宣他進來吧!”他掐了掐眉心,打起精神坐在用玉鎮壓住四角的龍須席上等候臣子謁見。

  須臾,一名年紀與匡衛相倣的官員踏著穩健的步伐來到席前行跪拜大禮。

  “微臣參見王上,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匡衛見到這名兒時玩伴,臉上露出些許笑意。

  “免禮了,賜坐!”

  他謹記伴君如伴虎這句話,恭敬的說:“微臣不敢。”

  “這兒沒外人在,幹賢,你就坐著吧!”

  雖然兩人是多年玩伴,可對方到底是一國之君,幹賢不敢得意忘形,謝恩之後,便在紫茭席上坐下。

  匡衛的神情略顯輕松,“朕聽說你昨兒個從鬥宿城回來,才想召你進宮,想知道那兒的情況,你倒先來了,事情都辦妥了?”

  幹賢回答得必恭必敬。“回王上的話,微臣幸下辱王上使命,人證、物證確鑿,已經將郡守等人犯全都押進天牢,交由廷尉府處置。”

  “你辦得很好。”匡衛讚許的笑說。

  “謝王上。不過,微臣這次前往鬥宿城,無意之間在骨董鋪內發現一樣東西,特地將它帶回來請王上過目。”說著,便從袖中取出一隻雕刻著花紋的首飾盒遞給太監轉交。

  匡衛大表疑惑,“是什麼東西?”

  “王上請看!”幹賢沒有多作解釋。

  匡衛向來沉穩的俊挺五宮在瞥見盒中之物時,陡地一變,“這不是……”盒中是一塊稀少的玉蟬,眼熟到連他都不能假裝不認得。他不由得伸手取出、仔細確認。“這東西怎麼會在骨董鋪中出現?”

  “微臣如果沒看錯,這塊玉蟬應該在半年前就隨著王後下葬了,可是如今卻流落在鬥宿城,莫非是……”下麵的話雖然沒說出來,不過任誰也聽得出其中的意思。

  他眼中迅速醞釀著滔天怒氣,對於如此膽大妄為的挑釁行為絕不能容忍。“你的意思是說,那些盜墓賊連王室的陵墓都能如入無人之地?”

  幹賢繼續說下去。“根據微臣私下探聽的結果,這塊玉蟬原本流落到了曌國,是最近才輾轉回到望國來,可見在冥冥之中,王後也想回到自己的國家。王上,這事傳揚出去可是有損望國的聲威和王室的尊嚴,不能以等閒視之。”

  怒眼大瞠,“該死!看來守陵之人全然不將朕的旨意放在眼底,居然如此怠匆職守,朕非徹查嚴辦不可。”

  幹賢跪在席上,雙手執起玉笏版,一揖到底。“還請王上即刻下旨,微臣即刻將一幹盜墓賊緝拿歸案。”

  “這是當然。”匡衛馬上下了道聖旨。“這件事就全權交由愛卿處置,務必盡快抓到那些盜墓賊。”

  幹賢雙手恭敬的接過聖旨。“微臣遵旨。”  



  過了半個月。

  在外頭把風的嬌小身影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裏頭的師徒倆出來,今晚他們盜的這座墓的主人可是位王公貴族,由於陪葬物品多得嚇人,而且墓地蓋得奢華無比,擺明瞭就是等人來偷,即便守墓的人每天都會巡邏上好幾次,不過依然遭受賊人的覬覦。可是,眼看時間就快到了,再不走就晚了。

  嬌小身影氣呼呼的鑽進黑漆抹烏的墓地中,朝裏頭低嚷,“你們兩個在裏頭睡著了是不是?動作比烏龜還慢!”

  正在搜括金銀珠寶的師徒倆差點被陡地出聲的她給嚇得心臟麻痺。

  師父拍著胸脯,給自己壓壓驚。“你跑進來幹什麼?想要嚇死人啊!”雖然這種不需要本錢的生意不知道幹了幾回,不過,總是做虧心事,多少還是會心虛。

  “誰教你動作慢吞吞的!”光線不明的情況下,依稀可看見嬌小身影有張秀美可人的五官,不過一開口就壞了整個人的形象。“兩個男人手腳這麼慢,要不要我來幫忙搬?”

  瞥見師父氣得七孔冒煙,徒弟趕緊出面打圓場。“不用了!不用了!就快好了,你快出去把風。”

  小嘴不禁嗤哼一聲,“快一點!”

  聽見腳步聲又踱開了,才轉頭安撫師父的脾氣。“師父不是也說過,世上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你就不要跟她計較了。”

  “都是你這個蠢蛋害的!”師父恨聲的敲了徒弟一記,“沒事救她幹什麼?這半年來還得供她吃住,供她使喚,趕都趕不走,好像我們欠了她似的。”

  徒弟吃痛的揉著後腦勺,“嘶——好痛!師父,再怎麼說,好歹我們也偷了她不少陪葬品,怎麼算也是我們佔了便宜,何況又不能跑去報官,說我們救了大家以為已經死掉的王後,這樣不被抓去砍頭才怪。”

  “你還敢說?都是你多事!”說著又要打下去。

  他哀哀叫的閃開,“師父別打了,再打會變笨的!”

  “哼!”要不是趕時間,非再多敲他幾下才會舒坦。“東西拿了快走!”

  籲了口氣,將麻布袋扛上肩頭,師徒倆大包小包的滿載而歸,今晚的收獲還真不少,很快的還前一後離開墓穴。

  在外頭已經等得不耐煩的嬌小身影原本要再衝進去,見他們出來,連忙接過一袋較輕的。“趕快閃人了!”

  就在這剎那,雜遝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只見十幾道黑影手持火把的前後包抄,將他們團團包圍在其中,似乎早就打算來個甕中捉鱉。

  “你們這些可惡的盜墓賊,今晚看你們往哪兒逃!”

  “把他們抓起來!”

  徒弟見狀,不禁冷汗直流,“師父,這下該怎麼辦?”

  “大家見機行事。”師父也慌了手腳。

  “不如我們把東西丟出去,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嬌小身影躲在兩個男人後頭,壓低嗓音提議。

  “什麼?要我把到手的寶貝還給他們?”幹他們這一行的,入了寶山就絕無空手而回的道理,不然會倒一輩子的楣。

  嬌小身影咬牙切齒的低吼,“命比較重要好不好?萬一被抓了,是要被殺頭的,我才不想要那樣的死法……”

  “你……”

  話還沒說完,嬌小身影已經把麻袋中的珠寶首飾朝對方灑了出去。“統統還給你們!”

  那對師徒不得已也只好照做。“還給你們!”

  趁著兵荒馬亂之際,三個人便腳底抹油開溜了。

  “快抓住他們!”

  “不要讓他們跑了!”有人憤怒的大喊。

  嬌小身影發揮最大的潛能,努力的想逃出生天……

  “啊——”手臂霍地被一股蠻力抓住,她不禁嚇得大叫,看似嬌弱的身子瞬間被粗魯的按倒在地上,只能死命的掙紮。“王八蛋!快放開我!救命啊……可惡!放開我!”

  聽見叫聲,已經逃離的徒弟正打算回頭救人。

  “你要幹什麼!?”師父一把拎住他的衣領,揪了回去。

  徒弟有些良心不安。“我要回去救她……”

  “你想找死啊!?”

  “可是……”

  “你忘了她是誰了嗎?她好歹也是望國的王後,不會有事的,快走啦!”好不容易才把燙手山芋甩掉,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相處了半年,總是會有點感情。“可是她什麼都不記得了,要是回去又被仇家下毒害死……”徒弟擔心的說。

  “那也是她的命!”師父二話不說的硬是把人給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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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5 02:21 AM|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原本以為這下死定了,卻沒想到當那名大家稱作郡守的中年男子看到自己時,活像大白天見到鬼似的,不但不敢對她用刑,還恭恭敬敬的張羅了一桌好菜,並派了婢女來伺候她沐浴更衣,讓她這幾天簡直像是生活在天堂一般。難道真像那對師徒所說的,“她”真的是望國的王後?

  依雀從來沒想過這種只會出現在漫畫中的情節會發生在她身上,一場突來的車禍居然讓她的魂魄附在明明已經死掉的女人身上,而那個女人還是個被毒死的王後。

  她的手氣還真背,一個不受寵的王後已經夠衰了,還不知道是被哪個嫉妒的嬪妃給下的毒,就這麼一命嗚呼,果然嫁入“豪門”也不是件好事。

  她用兩手托著下巴長吁短嘆,要是跟他們說實話,說其實她並不是王後,而是附在王後身上的孤魂野鬼,這些人不曉得會不會把她當成瘋子,然後把她關起來?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依雀更是愁容滿面。

  這下該怎麼辦?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她”已經死過一次了,要是這次再被帶回宮,難保不會再被害一次,況且也不知道對方會用什麼更惡毒的手段來對付自己,她可不想經歷更悲慘的死法。

  依雀猛地從席上跳了起來,卻險些又跌坐回去。這個奇怪的朝代居然沒有椅子,害她老是坐得腳都麻掉了。

  等了一會兒,她才把門打開一條縫隙,瞥見外頭沒人看守,正是落跑的好機會。

  躡手躡腳的跨出門檻,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不過一時之間分不出東南西北,大門在哪裏都不知道,看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就在依雀探頭探腦之際,幾個人從她身後的轉角處出現,走在前面的是一道高大尊貴的男性身影,即便身穿便服,但放眼整個聖國,配穿金黃色服飾的莫過於君王本人,只見他停下腳步,瞅著不遠處鬼鬼祟祟的嬌小人影。

  身後的老太監正想出聲,卻被他給制止了。

  渾然未覺的依雀才喘了口氣,霍地全身僵住,似乎感覺到頸背的寒毛豎起,機械式的回過頭去,覷見宛如鐵塔般的黑影就矗立在後面,頓時“喝!”的倒抽一口涼氣,本能的倒退三步,以大聲開罵來掩飾自己的恐懼。

  “你……你想幹什麼?幹嘛不出聲,嚇人啊?”

  第一眼就注意到面前的年輕男子生了雙迷人的鳳眼,相當少見,但是兩道劍眉中和了整個五官,讓輪廓顯得不會過於陰柔,反倒將原本就英挺的五官增添了不少貴氣,好看到讓依雀忍不住多看兩眼,只不過,他的神態看起來滿神氣的,就好像那些有錢人般,習慣用鼻孔看人,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待看清她的容貌,獲知消息親自到郡守府邸確認虛實的匡衛,內斂的面孔也露出驚愕的表情。“王後!?”

  “你認錯人了。”只要她抵死不承認,說不定就沒事了。

  匡衛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用力的將依雀拉近,目光須臾不離那張秀致可人的臉蛋,只不過,此刻她不再膽怯畏縮,五宮反而鮮活生動許多。

  “怎麼可能!?”即便他和王後之間毫無夫妻感情,但也不至於會認錯人。

  “所以我才說你認錯人了……喂!你抓痛我了啦!”依雀出於本能的掙開他的大掌,這無疑是種大不敬的舉動,匡衛有些錯愕,因為從沒有人敢這麼做。“我警告你,不想惹麻煩的話,最好當作沒看到我,不然連你也脫不了幹係。”她才管不了那麼多,馬上撂下狠話。

  說完,依雀不想再理他,轉身就要走。

  “你要上哪兒去?”他不禁要懷疑自己真的認錯人了,因為她們除了五官一模一樣之外,性格卻是南轅北轍、判若兩人。

  依雀白他一眼,“你是誰啊?管那麼多幹嘛?”神經病!

  這時,郡守聽聞王上禦駕親臨,匆匆趕至,劈頭就跪下,畢竟天威難測,還是小心為上,以免頂戴不保。“微臣接駕來遲,還請王上恕罪。”

  匡衛的雙眼仍然盯著依雀不放,隨口吩咐,“免禮。”

  一臉被雷打到的依雀頓時臉色發白,聲音打顫。“他……他叫你王……王上?”

  匡衛沒有錯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表情,想看她究竟在玩什麼把戲。“難道王後不認得朕了嗎?”

  朕?

  電視劇裏的皇帝不都稱自己為朕,那麼他不就是……

  “你是黑帝匡衛!?”也就是“她”的老公……不對!在古代應該叫相公才對。靠!這下真的死定了。依雀神色惶惶的心忖。

  “放肆!”膽敢直呼他的名諱。

  她嚇得心臟一抽。“我……我……”

  “朕還等著聽王後的解釋。”如果她真的沒死,那麼他不禁要懷疑,是否有項可怕的陰謀正在進行中。

  依雀雙腳陡地虛軟,咚的跪下來求饒。“不要砍我的腦袋!我不想再死一次!”古裝戲裏的皇帝動不動就喜歡把人推出午門斬首,砍頭一定會很痛,雖然這樣很孬種,不過,現在不是面子問題,先保命要緊。“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可能是中毒的關係……對!一定是殘留的毒素傷到腦袋,所以……所以才會……”還好她腦筋動得快,希望這個借口可以蒙混過關。

  “不記得了?”匡衛半信半疑的睥睨她。

  依雀點頭如搗蒜。“是真的,我沒有騙你!當我醒過來時,就看到自己躺在棺材裏,可是以前發生的事都不記得了,腦袋完全一片空白……”她從來不拜拜的,但這一刻她希望真有神佛的存在,可以聽到她的祈求。

  “你沒騙朕?”

  她一臉皮笑肉不笑的趕緊巴結兩句。“你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我又不是不要命了,怎麼敢騙你,對不對?不信的話,你可以把那對盜墓的師徒抓來嚴刑拷打不就清楚了。”

  哼!他們居然見死不救,只顧自己逃命,那就別怪她無情無義了,要死大家一起死。

  匡衛的眼神充滿探索意味,“朕自然有辦法求證。”

  “那就好。”依雀噓了口氣,有種死裏逃生的感覺,不過,感覺到兩道銳利的視線仍落在自己身上,又不敢太大意,只得把頭垂得低低的。

  他的懷疑並沒有因此減少。“你是不是真的王後,那些服侍你的宮女一定分辨得出來,只要跟朕回宮,真相馬上揭曉。”

  “回宮!?”她悚然一驚,不自覺的拔高音量。“我不要回去!”她又不是腦袋壞掉了,哪會回去送死啊!

  “這可由不得你。”  



  王後死而復活的消息如同野火燎原般傳進了王宮。

  不只後宮的眾家妃嬪,就連慈寧宮的太後都為之驚動了,派了貼身宮女去查採真假,所有的人都前往宮門迎接。

  頭一次遇上這麼大的陣仗,兩旁站滿了文武百官,全部盯著她猛看,好像她頭上長角似的,依雀承認自己是個沒見過大場面的上包子,臨陣退縮是正常的,所以,現在的她巴不得能奪門而出,不過,她知道自己根本逃不掉,嗚嗚嗚……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老天爺要跟她開這種玩笑?她真的很想哭。

  這時,一個不留神,被長長的裙擺絆了一下,差點跌個狗吃屎,幸好她及時抓住匡衛的手臂,不過,在瞥見他嫌惡的眼神,好像她是只討厭的蟲子,身上有病菌似的,依雀幹笑兩聲,趕緊放開他,心中卻忍不住犯嘀咕。那是什麼眼神?他身上是鑲金還是包銀,碰一下會死啊!真是的,簡直瞧不起人嘛!不過,她也是貪生怕死,只敢罵在心裏。

  沿著玉階拾級而上,先後踏進了王後原先的寢宮交泰殿。

  依雀好奇的東張西望,以為走進了故宮博物院,裏頭全擺滿了骨董,鐵定值不少錢,這讓她的眼睛閃閃發亮。陡地聽見叫喚聲,讓她不得不拉回心思。

  “王……王後娘娘!?”

  幾名宮女打扮的姑娘驚恐蒼白的跪在地上,滿臉的難以置信,以為自己當真看到鬼,膽小的還兩眼一翻就暈死過去了,因為她們是親眼看見王後斷氣的,如今居然活生生的出現在眼前,簡直是匪夷所思。

  其中一名淚流滿面的宮女爬到依雀腳邊,抱住她的大腿。“王後娘娘,你真的沒有死?太好了……奴婢……奴婢以為這輩子再也不能伺候娘娘了……嗚……”

  依雀好不容易才忍住沒把腳抽回去,尷尬的看著哭得唏哩嘩啦的宮女,“呃,你……你是……”

  “奴婢是紅玉,娘娘忘了嗎?”

  “呃,我是真的不記得了。”她根本不是王後,接受這種大禮,讓她有些心虛。“你……你先不要哭……”

  見依雀的態度不像作假,匡衛神情一整,掀袍落坐。“好了,朕有事要問,你是伺候王後的貼身宮女,王後一直都是你在服侍的?”

  紅玉一邊抽噎,一邊甩袖口抹著淚跪到一旁。“回王上的話,奴婢是從王後娘娘的娘家陪嫁過來的婢女,也是伺候娘娘最久的人。”

  他嚴厲的覷著她,似乎只要她敢說謊,馬上就會被處死。“好,那朕再問你,你要老實回答。”

  “是。”紅玉打了個哆嗦。

  匡衛大掌一揮,摒退了在場不相幹的人,畢竟接下來要問的是攸關王後的隱私。晏福會意過來,把所有來看熱鬧或查探消息的人都趕出殿外。

  “既然你是伺候王後最久的宮女,那麼你一定知道王後身上有何特徵。”

  “是、是。”又是一陣點頭。

  坐在旁邊的依雀緊張到很想去跑廁所,這種情況讓她想起第一次跟朋友去搖頭店狂歡,結果好死不死碰上警察臨檢,還把她抓去驗尿,幸好她還沒有機會碰那些毒品,所以很快的就獲釋了,不過那種經驗不是很好受,好像從此以後就被貼上了標簽。

  “繼續說下去。”他目光如炬的問。

  紅玉咽了口唾沫,“王後……王後娘娘左耳後方有……有一顆紅痣……”

  老太監接收到眼色,示意另一名宮女上前查證。依雀無力的癱坐在席上,不用看也知道有。

  見宮女怯怯的上前檢視,然後點了點頭,匡衛眼神泛冷。“還有呢?”就算這世上真有人長得相似,身上的特徵也不可能相同。

  “還有、還有……”她絞盡腦汁回憶著,“對了!王後娘娘的右手手腕曾經被燭油燙傷,有一塊小小的疤痕……”

  依雀翻了個白眼,不待宮女過來察看,就主動撩起袖口。“有!疤痕在這裏,不用看了。”口氣好無奈,看來就算她現在說自己不是王後,也沒人會相信。

  感覺到坐在右前方的匡衛一臉吃了大便的樣子臭到不行,鐵定是以為她在要著他玩,她知道這下她的日子可要難過了。

  “還有其他的嗎?”匡衛做最後的確認。

  她連吞了兩口唾沫,“還有……王後娘娘的胸前有塊胎記……”

  見匡衛瞟向自己,依雀本能的揪住衣襟,一臉防備。“你該不會要我當場脫衣服讓你看吧?”她可是寧死不從的。

  匡衛冷冷的橫她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說“就算你願意,朕也不屑看”。

  “帶她進去!”

  嘴裏嘀咕幾句,依雀還是乖乖的跟著宮女定到屏風後面,她現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待她整理好衣裳出來,負責檢查的宮女已經向匡衛稟明結果了,凝視她的眼神瞬間蒙上了濃濃的懷疑。

  嘆了口氣,依雀一副“隨你怎麼處置好了”的樣子。“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了,我甚至連自己叫什麼都不知道。”他總不會小氣到跟個得了失憶症的人一般見識吧!

  他牢牢的盯著她片刻,“如果發現你欺騙朕,你這個王後就等著被廢吧!”

  依雀再也忍不住翻白眼的衝動。“不用等以後,你現在就廢了我好了,我才不想當什麼王後……”

  宮女們不禁倒抽一口氣。

  “放肆!”匡衛怒不可抑,一掌擊向幾案。就算真要廢後,也由不得她來決定,這番言語無疑是在挑戰他的權威。

  她驚跳一下,口氣仍是倔強。“我……我又沒有說錯。”

  晏福連忙站出來打圓場,緩和氣氛。“娘娘就別再說了。”

  “我……”她才不想當王後,尤其是個隨時會死掉的王後。

  匡衛沉下臉,“你還有話說?”

  “沒有了。”依雀為了小命著想,只得把滿肚子的話吞回去。

  他沉著臉睇著她半天,看得她頭皮發麻。

  “來人,宣太醫!”

  依雀狐疑的瞄他一眼,不曉得他想幹什麼。

  直到被侍衛架進交泰殿的太醫進來,顫巍巍的跪下,“微臣參見王上,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砰!大掌用力拍向幾案。“你該當何罪!?”

  太醫嚇得六神無主、語無倫次。“王上,微臣分明……分明確定王後已經……已經……微臣……王上饒命……”打從聽說王後復活的消息,他就已經嚇癱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朕還以為你醫術高明,將太醫院交由你掌理,想不到今天居然犯了如此大的錯誤,實在可惡至極!”匡衛瞠目怒喝,“來人,將他推出去斬了!”

  青天霹靂的宣判讓太醫兩眼上吊,恨不得當場暈過去。“王上饒命……王上饒命啊……”

  依雀本想開口替他說情,因為這個太醫真的很無辜,可最後還是閉上嘴巴,因為她現在是自身難保,只好當作不關她的事。

  沒錯!她就是自私自利,從小到大都沒人願意拉她一把,她為什麼要幫別人?她又不是童子軍,還每日一善咧!所以,別人的死活都與她無關。

  匍匐在地上的太醫痛哭流涕,把額頭都磕腫了。“請王上念在微臣一片忠心的份上……饒了微臣一命,王上……”

  “請王上息怒。”晏福俯下身低語,“王後還活在世上是邀天之幸,是神界賜予的天大福氣,若因此而殺生見血,豈不是違背了天帝的旨意。”

  匡衛閉上眼皮沉思他的話,未了還是聽了進去。

  “罷了,就將他逐出太醫院,永不得進宮。”這已是最大的懲罰了。

  晏福露出欣慰之色,“是。”

  “微臣……微臣謝主隆恩。”這等於比宣判死刑還要嚴重,太醫痛哭失聲的跪別,失魂落魄的退出殿外。

  真的跟電視上演得一模一樣耶!每個當皇帝的都是手握生殺大權,只要一句話就可以要人的腦袋。依雀不由得噤若寒蟬,很怕自己不小心說錯話,惹得龍顏大怒,也落得一樣的下場。

  “王後。”雖然方才確定了她的身分,不過匡衛可不認為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死而復活,所以,結論只有一個,那就是——詐死!

  她的心臟差點從喉嚨蹦出來了。“什……什麼事?”

  匡衛瞇起冷凜的雙眼,“王後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他可不會輕易上當,總會讓他抓到把柄。

  “我已經說過好幾遍……呃,我是真的不記得了。”依雀收斂下口氣說。

  他面無表情的覷著她,眼神充滿敵意和不信任。“既然證明你的確是王後本人,朕會在明日召告天下,讓聖國的百姓知道王後尚在人間。”

  依雀只有幹笑的份。“呃嗯。”她能說不嗎?

  “娘娘該說謝王上恩典。”晏福好心的在旁邊提點。

  她苦笑一下,比哭還難看。“謝、謝王上恩典。”  



  “晏福。”出了交泰殿,匡衛霍地駐足,身後一幹太監侍衛也只得停步。

  老太監上前一步,“奴才在。”

  “你說她到底是真是假?”他還是存有不少疑問,當初這名王後是在被迫之下冊封的,其實匡衛心裏相當明白,她是母後派來監視他一舉一動的眼線,所以從不給她好臉色看,甚至不曾臨幸過一次,可以說是一種報復,一種小小的叛逆。

  直到她遭人毒害,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只是始終查不出兇手的身分,如今她卻奇跡似的復活,這一切究竟是有心人計畫好的陰謀,還是當真命不該絕?但無論是哪一種,他都要查個水落石出。

  “王上的意思是?”

  他側過稜角分明的剛硬俊顏,“她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還是狡辯之辭?”他從頭到尾都在觀察她,卻找不出破綻。

  “奴才認為有可能,一個人再怎麼偽裝,也不可能變化如此大,現在的王後和之前的王後個性上有著天壤之別。”這點是誰都看得出來。

  匡衛“嗯”了一聲,這點他也承認。

  “只是朕還是無法想像,當時朕也在場,王後分明已經沒了氣息,如今卻好端端的活著,朕不得不懷疑另有陰謀。”

  對於這點,晏福也不便多說什麼。“王上不如靜觀其變。”

  “哼!朕倒要看看她在玩什麼把戲。”  


  “王上,你真的確定她就是王後?”

  太後優雅的雙眉蹙起,難得正視親生兒子一眼,“本宮活到這個歲數,還沒聽過有人飲下鴆酒還能活命的。”

  他口氣平淡,“是,兒臣已經再三確認過了,也派人進入陵墓查探,證實王後的遺體不見了,陪葬物品被盜墓賊竊取一空,兒臣只能猜測是他們發現王後忽然死而復活,唯恐她會大肆聲張,只得連她一起帶走,不過,可能是毒性太強,王後雖然僥幸逃過一死,卻也忘記以前的事了。”

  太後把玩著懸掛在胸前的玉佩,白玉兩旁各雕琢著一個獸面紋,圓形眼,點睛,當中淺浮雕一人面紋較兩旁獸面紋略突出。“真的都不記得了?”

  “兒臣不敢欺瞞。”匡衛說。

  她沉吟一聲,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王後駕到!”外頭傳來太監的告進聲。

  鳳眼一抬,“宣!”

  在慈寧宮外等著被太後召見的依雀兩腿直打擺,這時她好希望能夠擁有小叮當的任意門,讓她可以逃離這裏。

  “紅玉,太後是個什麼樣的人?她會不會很難相處?”想到要見“婆婆”,她這個醜媳婦就緊張得喘不過氣來。

  身旁的宮女小聲的安撫。“依照輩分,太後還是王後娘娘的遠親,大家都是自家人,絕不會為難娘娘的。”

  依雀不斷的深呼吸。“如果是這樣就好了。”

  這時太監已經過來了。“太後有旨,宣王後娘娘晉見。”

  再深吸一口氣,她才勇敢的跨出一步。

  她偷偷的抬頭看了一下座上的中年貴婦,面貌端莊典雅,至少看起來不像尖酸刻薄的壞婆婆,心就安了一半。

  多虧了紅玉,湊到她耳邊俏聲說了兩句,依雀才趕緊照著她的話做。

  “臣……臣妾參見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跪拜的動作有些生澀和僵硬,不過勉強算是通過了。

  太後露出一絲少有的和善笑意,伸出保養得宜的左手。“免禮了,雀兒,快過來這兒,讓本宮瞧瞧。”

  世上偏偏就有這麼湊巧的事,這位王後的閨名叫雲雀,跟她只有一宇之差,而且更誇張的是,她們居然長得一模一樣,簡直像雙胞胎,難道就是因為這樣,才會發生這一連串詭異離奇的經歷?

  “是。”瞟了一眼同樣在座的匡衛,看見他臉色非常難看。天曉得誰又惹到他了,老是臭著張臉!一邊想著,她一邊起身來到太後身畔坐下。

  拉著依雀的小手,太後輕嘆一聲,“你這孩子真是讓本宮擔足了心,年紀輕輕的就這麼走了,本宮可真對不起你親生的爹娘,幸好天帝有眼,讓你又活過來了,本宮將來也有臉到九泉之下見你的雙親了。”

  依雀聽了有些感動。“對不起,讓太後操心了。”

  “就喚聲母後吧!你以前都這麼叫的。聽王上說,你忘了過去的事?”太後美麗的鳳眼掠過一道精光。“是真的嗎?”

  她扯了一下嘴角,“是真的。”

  太後輕拍著她的手背,“可憐的孩子,忘了也無所謂,只要人活著就好。”

  “謝謝母後。十依雀慶幸這個“婆婆”還真不錯。

  鳳眼跟著一掃,“王上,既然王後沒死,另立新後的事也就算了,往後你得好好對待她,別讓她再受委屈了。”

  匡衛的下顎猛地抽緊,“母後……”

  “怎麼?難不成你還想廢後不成?”她嚴峻的質問。

  他鼻翼一張一合,全身散發著狂暴的怒氣。“兒臣不敢,不過兒臣已經決定立芷嬪為西宮王後,和東宮王後並列後宮之首。”

  “荒唐!”太後大聲的斥責。“難道王上已經讓一個女人迷得暈頭轉向,這麼荒唐的想法也說得出口。”

  早料到會碰上這層阻礙,匡衛已經想好應對之道。“兒臣已經請宗正府調查過了,在望國的王室之中,並非沒有前例可以依循。”

  太後鳳眼含怒,“王上真的打算這麼做?即使本宮反對?”

  匡衛不閃不躲的迎視親生母親的責難,這次他絕對要堅持到底。“還請母後原諒。”身為一國之君,一旦決定的事就絕不妥協。

  “你……”她為之氣結。

  母子倆就這樣怒目相瞪,誰也不讓誰。

  為了一個芷嬪,親生兒子居然敢忤逆她,這讓太後心中留下了一個大疙瘩。

  “本宮累了,全都退下吧!”

  依雀偷偷噓了口氣,她可以敏感的察覺到這對母子的感情似乎不怎麼好,不過這種事她也插不上手。

  “兒臣告退。”匡衛跪拜之後,拂袖而去。

  立場尷尬的依雀也匆匆跟上他的腳步。  



  匡衛跟著她回到交泰殿,大刺刺的坐在主位上,那傲慢的態度讓依雀氣得牙癢癢的,真不想待在這兒受窩囊氣。

  “王後應該也聽到朕方才和母後的談話了。”

  依雀哼了一聲,“聽到了。”那種電視劇她看多了,很會舉一反三。“就是王上要立另一個嬪妃當王後。”古代的女人真可憐,要跟別人共用丈夫,還不能抱怨,不然就是犯了什麼七出之罪。

  “王後是東宮之首,芷嬪將來位居西宮,兩者並無衝突。”匡衛緊盯著她,警告意味濃厚。“朕不希望再旁生枝節。”

  小臉一沉,她不是笨蛋,當然聽得懂他的弦外之音。“你是怕我欺負她,所以先來警告我是不是?這點你大可放心,就算要我把這個王後的位子讓給她,我也無所謂,只要記得付我贍養費。”

  匡衛眉毛一挑,“贍養費?”

  “呃,我是說,只要能供我吃穿不盡就夠了。”依雀很快的改口,不過見他眼神怪異,讓她暗罵自己真是太不小心。“你看什麼?”

  “你在玩什麼把戲?”匡衛心中疑竇叢生。“即使忘記以前的事,總不會連性情都大變吧!王後,朕不喜歡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間的感覺。”

  她也是!不過,玩他們的是老天爺,她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依雀謹慎的應對,雖然她沒念過什麼書,腦袋也不夠聰明,不過,她絕不會乖乖的任人欺侮而不還手的。“你忘了我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嗎?我以前是什麼樣的個性,我根本沒辦法回答你。”

  “在朕面前不準用你跟我,王後下次最好記住這點。”說完,便像不願再多待·一秒般?旋風似的走了。

  一臉氣呼呼的依雀這才敢開口咒罵。“真是莫名其妙!他以為他是誰?我是吃飽撐著,幹嘛留在這種鬼地方受氣?”

  宮女被她咒罵連連的模樣給嚇得一愣一愣。

  “王後娘娘?”

  她像是聽而不聞,自顧自的來回踱著圈子,把對方的祖宗八代全都請出來問候。

  “王八蛋!當皇帝了不起啊!總有一天我要逃出這裏……逃得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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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昨晚是依雀睡得最好的一晚,之前跟著那對以盜墓為生的師徒,住的地方像狗窩,能有個角落靠著就不錯,更別說有人伺候。

  其實,這樣的生活對她來說就像在天堂,穿衣吃飯都不用自己動手,只不過得看人臉色過日子,可自己不是那種會忍氣吞聲的小媳婦,看來,她的個性還真的不適合嫁入豪門,否則早晚會瘋掉。

  “娘娘請用膳。”宮女們將豐盛的菜肴一一端來,看得她口水直流。

  依雀不太淑女的盤坐在席上,“謝謝,那我就不客氣了。”

  “娘娘怎麼跟奴婢道謝,這是奴婢該做的。”宮女們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似乎覺得主子變了個樣,宛如被什麼不幹凈的東西給附身子,除了紅玉外,其他人根本不敢跟她太過親近。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樣啊!”正想要開動,霍地想到什麼。“紅玉,我能不能問你幾個問題?”

  紅玉露出訝異之色,“當然可以了,娘娘請問。”

  “我聽說王後……呃,我說的王後就是我,我以前並不受王上寵愛,是不是有這麼回事?”這也是從那對師徒口中聽來的八卦。

  “這……娘娘……”她聽了面有難色。

  看來是真的了。“你老實說沒關係,我承受得起打擊,不會那麼容易就被這小小的挫折給打倒的。”

  “是。”紅玉垂下頭承認。

  依雀就不免好奇了。“為什麼呢?王上不是因為喜歡我才立我為後的?”

  “其實……其實王後是……是太後娘娘逼王上冊封的……”她吶吶的說。

  心口一沉,原來如此,她早該想到才對,所以每回看到自己,匡衛就擺出一副厭惡的樣子,好像多看她一眼都覺得難以忍受。

  “娘娘千萬不要難過,奴婢不該說這話讓娘娘傷心。”以為她不出聲是在暗自神傷,紅玉趕忙安慰。

  她擺了擺手,一臉無所謂。既然人家討厭她,她也不會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我沒事,那王後……我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這對我很重要,你要實話實說。”

  紅玉微笑的吹捧,“王後娘娘是個心地很善良的姑娘,待奴婢們也好,完全沒有架子……呃,不過就是膽子小了點,而且……而且愛哭……每回見到王上就……就嚇得直發抖。奴婢不該這麼說娘娘,請娘娘恕罪。”越說越小聲。

  “那不跟我的個性正好相反了。”依雀嘴裏嘀咕,“靠!難怪會被人家欺負,最後還讓人毒死,真是有夠倒楣。”

  “娘娘在說什麼?”紅玉湊過身子想聽清楚。

  她嘆了口大氣,“沒說什麼。”默默的吃了幾口精緻佳餚,再度開口。“還有,那個芷嬪……長得很美嗎?”這無關嫉妒,只是想搞清楚所有的人、事、物,才好想辦法保護自己。

  “芷嬪娘娘她……她當然比不上娘娘你了,只不過是仗著幫王上生下皇子,王上才會對她另眼相看。”身為貼身宮女,自然希望自家主子能爭氣些,將來自己也好沾光。“只要王後娘娘願意的話,相信也能很快的懷上龍種,替王上生下皇子、皇女……”

  依雀嘴裏的食物霎時噴了一桌。“咳咳……”

  “娘娘!”紅玉連忙遞上巾帕。

  又咳了兩聲,小臉都漲紅了。“只是不小心噎到……”要跟個看自己不順眼的男人上床,就是給她再多的錢她也不幹!

  “聽說昨夜王上又在芷嬪那兒過夜了,如今放眼整個後宮,就屬她最受寵,娘娘得加把勁,將王上的心拉過來……”

  才這麼說,就聽見外頭傳來太監的吆喝聲。

  “王上駕到!”

  她的身子陡地僵住,“他一大早跑來幹什麼?”

  紅玉和其他宮女不由分說的趕緊到寢宮門口迎接聖駕到來。

  待匡衛冷凜著剛硬的俊臉,大步的跨進門檻,身穿盤著龍紋的袞服,以及頭上前後垂著十二串玉旒的袞冕,尊崇威嚴的姿態任誰見了皆無不誠惶誠恐的矮下身軀,恭敬的叩首。

  “奴婢參見王上。”宮女們不約而同的俯在地上,不敢瞻仰龍顏。

  他從鼻端發出輕哼,“都起來吧!”

  “謝王上。”紅玉帶頭起身。

  匡衛這才瞟了一眼不情不願的起身迎接的依雀,“朕今早要在交泰殿用膳,把禦膳全端到這兒來。”

  “是,奴婢馬上去。”大喜過望的紅玉以為主子終於苦盡甘來,忙不迭的和其他人張羅去了。

  真是怪了!昨天還一副恨不得一輩子都不要看到她的樣子,怎麼才過了一晚就變了樣?依雀狐疑的心忖,有問題喔!她可不相信他會那麼體貼。

  宮女已經搬來另一張玉幾和茵席,將原先的早膳全挪了過去。

  在主位上落坐,匡衛口氣冷淡,“王後也坐下吧!”

  她在心裏嘀咕著,“是。”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依雀如坐針氈的動了動,盡管肚子餓得要命,也不能先動筷子,忍不住偷覷了一下斜對面的男人,見他拉長了臉,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這下什麼胃口也沒了,置在膝上的小手掄成拳狀,拚命的壓抑心頭的怒火。

  不消多久,紅玉和宮女們將禦膳一一呈上,在晏福的指揮下,將菜色擺好在幾上,並用銀針一道一道試過,再次確認安全無虞。

  “王上,可以用膳了。”

  匡衛冷著臉舉箸。“嗯!”

  “娘娘?”紅玉困惑的輕喚,注意到依雀臉色鐵青,還以為她病了。“娘娘是不是什麼地方不舒服?”

  她咬著牙齦,“沒錯,我全身上下、從裏到外都不舒服。”

  “你又在玩什麼把戲了?”匡衛嚴酷的神情倣佛當她是玩弄心機的小人,無時無刻不在懷疑她居心叵測。

  依雀太生氣了,氣到忘了自己在跟誰說話。“我倒想問問看你在玩什麼把戲?明明討厭我討厭得要命,為什麼還要假裝好心的來這兒用膳?”

  “大膽!”他怒極拍桌,禦膳灑了一地。

  其他宮女嚇白了臉,跪了一地,只求君王息怒。

  “娘娘……”紅玉擔驚受怕的想要制止她。

  匡衛惡狠狠的瞪著她,他沒料到有人竟敢出言頂撞他,而且還是王後。“你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嗎?”

  “我不是笨蛋,當然知道。”依雀著實受夠了現今身處的困境。“你要是不想來,沒有人敢勉強你,既然來了,就得做做樣子,不要擺出那副嫌惡的態度,活像有人拿著刀子架在你的脖子上……”

  他怒瞠黑眸,“王後!”

  晏福忙跟她使眼色。“王後娘娘。”

  “難道我說錯了嗎?”她受夠這種被輕視、被懷疑的日子了。

  冷不防的站起身,匡衛昂然的睥睨,全身漲滿了洶湧的怒焰。“王後說的沒錯,朕是不想來,要不是芷嬪不斷勸朕,說王後才剛歷劫歸來,要朕多花點心思關心和憐惜,朕根本不想踏進這裏一步。”

  聽見他的話,依雀的臉上血色盡失,宛如被人當眾甩了一個耳光,那麼難堪、那麼無地自容。

  “原來是這樣……她還真好心,懂得替別人著想。”滾燙的熱浪瞬間在眼眶中翻湧,喉頭也梗住了。“可惜我這人就是不知好歹,最不需要的就是別人的同情,也不要別人可憐我,我照樣可以活得……很好……”說到這裏,幾乎哽咽到快說不出話了。

  從小到大,不知受盡了多少人的嘲笑和鄙視,她不斷告訴自己,不要在乎那些眼光,就算身為別人眼中的雜草,也照樣可以生存下去。可她現在居然要接受別人的憐憫,那等於是叫她把自尊丟到地上,任人踐踏。

  “你……”匡衛登時氣結。

  依雀撐著幾案起身,倔強的不讓眼淚掉下一顆,她不想讓這個男人看到自己軟弱的一面。“你大可以去陪那位元芷嬪,不需要在這邊虛情假意,我保證不會亂吃飛醋……也不會去跟母後告狀,鬧得王宮雞犬不寧……以後誰也別管誰不是很好?省得你還要勉強自己來看我這個厭惡的女人……”

  “住口!住口!”他大聲怒咆。

  她也抬高下巴,不願示弱。

  這半年來,依雀努力的去適應這個環境,努力的活著,有誰能體會她心中的恐慌和無助?有誰對她伸出援手?難道她就註定走到哪兒,活該都要被人瞧不起?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匡衛有生以來,頭一遭被個女人激到快要吐血。“難道當真不怕朕廢了你這個王後嗎?”

  後宮裏哪個妃嬪見了他不是溫言軟語、妖嬈獻媚,甚至是婉轉承歡,從來沒有人膽敢正面衝撞他。

  噙著淚光,依雀只是冷笑一聲。“你盡管廢吧!不然幹脆把我拖出去砍頭好了,反正待在這種地方早晚都是死……要我繼續忍受這種不公平的對待……那比死還痛苦……不如早死早超生,十八年後又是好漢一條……”

  “你……”他登時怒發衝冠,龍顏大怒的指著她,“別以為有母後在你背後撐腰,朕就不敢對你怎樣,單憑你方才那番不敬的言行,朕可以馬上將你打入冷宮。”

  她“哈!”了一聲,“我是不是應該嚇得全身發抖來配合?”

  眼看主子就要沒命了,紅玉不由分說的僕倒在地。

  “王上息怒!王上開恩!求王上念在娘娘她因為中過毒,以致頭腦不清……這才冒犯了王上……”

  依雀用盡僅存的傲氣,抬頭挺胸。“不要求他!”

  “王後,你真的不怕死!?”匡衛怒氣更熾的咆哮。

  她感覺到自己在劇烈的顫抖,一半是因為憤怒,另一半也是害怕。“這世上有誰不怕死?不過,總比被人看不起,老是讓人當賊看來得好……要砍頭就快一點!我會把脖子洗幹凈等著。”

  匡衛瞠爆雙眼,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欲折斷她的手。“別以為朕不敢!”

  “你是王上,的確沒有事是你不敢的。”依雀不讓自己畏縮的回嘴。

  “娘娘,求你別再說了……王上開恩!王上開恩!”紅玉不停的磕頭替主子求情,其他宮女也是。“王上開恩!”

  他做了幾個深呼吸,鼻翼噴出陣陣怒氣,將依雀的手腕用力甩開。“你就等著當廢後吧,哼!”說完,怒氣騰騰的高大身影已經踱出殿外。

  “王後,你……唉!”晏福不知該說什麼,嘆了口氣也走了。

  依雀力氣用盡,癱坐下來,胸口依舊沸騰著。

  靜靜的,兩行交織著對人生的不甘和憤恨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的潸然落下……  



  她要逃出去!

  這種不把人當人看的地方,她根本不想再多待一秒。

  依雀找了個理由跟宮女要了套衣服,然後支開身邊的人,再偷偷的換上,將一些珠寶首飾藏在身邊,打算到了外頭再拿去變賣,沒辦法,沒有銀子可是寸步難行,而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麼避開看守宮門的禁衛軍逃出去。

  把頭垂得低低的,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的臉,依雀走得心驚肉跳,就怕被人認出來。靠!這座王宮簡直像迷宮,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早知道應該多探聽一下,畫張地圖再逃也下遲。

  “等一下!”

  身後有人叫住她。

  依雀雙腳僵在原地,暗叫不妙,怎麼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有……有什麼吩咐?”

  覺得眼前的宮女形跡可疑,正打算上禦書房見駕的幹賢這才出聲。“把頭轉過來!你是伺候哪一位娘娘的宮女?”

  用眼尾瞄了一下,發現是個年輕的官員。“呃,我……我是……”

  幹賢見她吞吞吐吐,於是一個箭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還不老實說!”

  “哇~~”依雀吃痛的大叫。

  終於看清她的容貌,幹賢倏地抽回手,“王後娘娘!?”

  她將食指比在小嘴前面,示意他不要大聲嚷嚷。

  “噓!小聲一點!”

  “王後娘娘為什麼會穿成這樣?”幹賢不明所以的打量她宮女的打扮。

  自從王後死而復活,再度回到王宮,雖然還沒前來謁見,不過已經聽過太多的傳聞,如今親眼看到,更覺得傳聞並不是完全捏造的。

  依雀瞪他一眼,“你是誰?”

  “微臣幹賢見過王後娘娘……”

  “好了、好了!不要跪了!”依雀沒空和他哈拉。“你就當作沒遇到我知道嗎?我還有事,要走了。”

  他愣了一下,“王後娘娘要去哪裏?”

  “我要去哪裏還得跟你報備嗎?”她啐了一口,走了兩步又踅了回來。“你先告訴我王宮的大門在哪裏?”

  幹賢一臉怔愕,“王宮的大門?王後娘娘指的是正陽門嗎?”

  “對、對,要從哪邊走?”

  “娘娘是要出宮?”他又問。

  她一臉沒好氣,“你煩不煩啊?管那麼多做什麼?快告訴我正陽門在哪裏?”

  “娘娘不把話說清楚,恕微臣難以從命。”幹賢耿直的說。

  依雀翻了個白眼。“我真是有夠倒楣……算了!我不問你了,我自己找路出去,就不信逃不出這個鬼地方。”

  “王後娘娘!”他怔了兩秒,便追上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不要叫我王後娘娘,我根本不想當王後,只想馬上離開這座鬼王宮,隨便到哪裏都好。”依雀有滿肚子的口水無處吐。“這裏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我要是再待下去,真的寧可死了算了。”

  他伸手攔住她,“王上知道嗎?”

  “讓他知道我還逃得出去嗎?”依雀眼圈陡地泛紅,嗓音微梗。“他根本就不希望王後還活著,我幹嘛還留在這裏看他臉色?”

  幹賢聽出她口中明顯的怨氣。“其實王上也有他的難處,他不是真的討厭王後娘娘,當王上知道娘娘中毒身亡時,心裏相當內疚。”

  “他會內疚才怪。”她壓根不信。

  “微臣和王上可說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十分瞭解王上的為人。”無論身為臣子或是好友,幹賢都希望他的君王身邊有位賢淑仁德的王後,好讓望國更加強盛壯大,放眼整個後宮,或許只有芷嬪有這個資格,不過,既然她已經是王後了,就要承擔起責任。“王上是個很重感情的人,只要王後娘娘多和他培養感情,相信王上的態度會改變的。”

  她嘲弄的一笑,“會嗎?”

  “王後娘娘就再給王上一次機會,或許娘娘這次能從鬼門關逃過一劫,說不定就是個轉捩點,是神界的刻意安排、”他真摯的說。

  依雀靜默下來。

  的確沒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她這樣,被車撞死之後,魂魄居然會跑到這個詭異的世界來,再有一次重生的機會,她是該好好把握。

  “王後娘娘?”

  她的肩頭垮了下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王後娘娘以後要是有任何困難,盡管找微臣商量,只求你再忍耐一陣子,好好的觀察王上,相信王後娘娘會慢慢瞭解的。”幹賢正色的說。

  “……好吧!”她勉為其難的接受他的建議。

  幹賢露出喜色。“多謝王後娘娘。”

  “是我該謝你才對。”依雀在心中輕嘆,“那我要回交泰殿了……你說你叫幹賢?我記住了。”

  “臣恭送王後娘娘。”  



  當匡衛將廢後的決定在早朝中提出來時,想當然耳,引起群臣一片嘩然,可見此事非同小可。

  老成持重的丞相率先站出來反對。“王上,這萬萬使不得啊!”

  其他大臣面面相覷,也覺得茲事體大,一一下跪勸諫。

  “請王上三思!”

  “王上三思!”

  高坐在龍椅上的匡衛,怒瞪底下反對他的大臣。“王後有失婦德,對朕出言不遜,沒有資格繼續擔任望國的王後,後宮之首,朕廢了她有何不可?”

  丞相舉高手中的玉笏板,態度異常慎重的跪拜。“豈奏王上,望國歷代並沒有廢後的先例,此舉恐怕會引起朝野不安,老臣請王上三思。”

  “請王上三思!”

  在文武百官的重重反對之下,匡衛只得無功而返,忿忿的退朝。

  “王上,奴才鬥膽的說句話……”晏福吃力的跟在氣憤難當的君王後頭,總算找到機會說話。“請王上念在王後剛經歷九死一生的險境,原諒她這一次的失言頂撞。”

  匡衛哼了哼,“王後簡直不把朕放在眼裏,朕難道就由著她放肆嗎?就算這次母後說情,朕也要廢了她。”

  他右手在空中一揮,“夠了!朕不想聽!”

  接著,匡衛乘坐上轎子前往玉澄宮芷嬪的寢宮,向來只有在那兒,他才能得到一時半刻的寧靜和柔情,才剛到,就見一名小太監十萬火急的趕上他。

  “王上!王上!”

  晏福回頭斥責了兩句,“在王上面前大呼小叫,該當何罪?”

  “王上開恩!”小太監登時腳軟。

  坐在轎內的匡衛按捺住滿腔的鬱氣,“什麼事?”

  “啟稟王上,是渱羽宮的蘭貴妃她……她……”

  “貴妃娘娘怎麼了?還不快說!”晏福尖著嗓子怒問。

  小太監只能硬著頭皮,湊到他耳邊才道出賣情。

  “真有這種事?”聞言,晏福火速將他的話稟告轎中的君王。

  片刻之後……

  待匡衛前腳踏進了渱羽宮,蘭貴妃的寢殿,就見一幹太監、宮女跪著,各個神情驚悚不安,似乎出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大喝。

  披著一頭如黑緞般的長發,哭得花容慘澹的蘭貴妃跌跌撞撞的僕到他腳邊。

  “王上,你要救救臣妾……王上……”

  “把話從頭到尾給朕說清楚!”匡衛將總是打扮得傃光四射的愛妃從地上拉了起來擁在懷中,犀利的黑眸掃過眾人。

  蘭貴妃哭得梨花帶雨,倣佛溺水的人抓住浮板,已經嚇得魂不附體。“王上,臣妾這陣子頭疼得厲害,精神總是恍恍惚惚的,給幾個太醫看也找不出毛病,直到方才宮女到花園裏摘些花想來給臣妾欣賞,沒想到……沒想到卻發現有東西埋在土裏……”

  “什麼東西?”即便已經知道,也要親眼目睹。

  她連忙示意貼身宮女把東西呈上來。“王上,你看這是什麼?真是太可怕了!臣妾險些就要被這邪物給害死了……嗚……”

  匡衛瞪著托盤上的小木人,上頭還用朱砂寫下了蘭貴妃的生辰八字,還有古怪邪惡的咒語,眉峰不禁攢得死緊。“有誰看到東西是誰放的?”

  “臣妾已經問過了,都沒有人瞧見。王上,這分明是有人要陷害臣妾……這邪物的頭部還被紮了好幾針,分明是想置臣妾於死地,王上,你要替臣妾作主啊!”蘭貴妃嬌容驚恐的哀求。

  他抓起那尊人人懼怕的小木人,目光鋒利的射向跪了一地的奴才。“你們真的一點都不知情?給朕老實說!”

  “王上,奴才真的不知道!”太監嚇白了臉喊冤。

  宮女抖成一團齊嚷。“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陷害娘娘……”

  “哼!不過是區區木雕的小人,何懼之有?”匡衛洩恨似的將小木人摔在地上,“愛妃別跟那些市井小民一般迷信,朕會再命太醫來好好的幫愛妃號脈,務必把病因找出來。”

  見君王不採信,蘭貴妃把長發都搖亂了。“王上千萬不能小看那些害人的巫術,臣妾在娘家時,就曾聽說過被這種邪物害死的真實例子……臣妾只怕命不久矣,再也不能伺候王上了。”

  匡衛嚴詞駁斥她。“胡說!”

  “臣妾明白王上的寵愛已經不再了……自從臣妾的孩子死了之後,王上就不再到渱羽宮來了……這一切一定是芷嬪指使的,一定是她……”她目光渙散,淒厲的高喊,“是她害死臣妾的孩子……”

  他大聲喝斥。“無憑無據的,朕不許任何人妄加揣測。”

  蘭貴妃哭倒在地。“一定是她……她怕臣妾跟她爭寵,所以先下手為強……臣妾的孩子就這麼走了……王上,臣妾要是死了,王上可還會記得臣妾?臣妾就是死也不會瞑目……”

  他緊閉了一下眼,若再下答應,只怕會沒完沒了。“朕答應愛妃,會盡快查出幕後主使者,你就別再哭了。”

  蘭貴妃即便淚痕交錯,也哭得美傃動人。“臣妾叩謝王上。”

  “起來吧!”匡衛伸手將哭到嬌傭無力的她扶起身,“朕馬上宣太醫,先幫愛妃號一下脈,至於小木人的事,朕會派人徹查到底。”

  她吸了吸氣,“謝王上恩典。”

  “晏福,宣太醫到渱羽宮。”回頭交代一聲後,又繼續安撫著懷中的蘭貴妃。“有朕在,任何邪物都傷不了愛妃,你就不要再胡思亂想,自尋煩惱了。”

  “是,王上。”只要這位權傾天下的君王待在身畔,即便只是一時半刻,她也心滿意足了。

  可是誰也萬萬沒料到,就在數日後的某個清晨,遍尋不著主子的宮女竟在冰冷的荷花池內,找到已經溺斃而死的蘭貴妃……

  小木人的詛咒生效了!

  由於沒有人目睹事發當時的情形,於是在渱羽宮當差的奴才們,因為護主不力、有虧職守,全被押進天牢等侯處斬。

  整座王宮因為這次的巫咒事件而動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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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在宮女的加油添醋之下,依雀多少也聽說了蘭貴妃的死,只不過聽聽就算了,並沒有放在心上,她可不想多管閒事,只要能夠保住自己的小命,別人是死是活都是他家的事。

  只是當她依照慣例早上到慈寧宮請安時,卻遇上已經聽聞此事的太後大怒,依雀只得跟著匡衛一塊兒聽訓,暗暗大嘆自己倒楣到家。

  “……王上就是太輕匆此事的嚴重性了,應該馬上下旨找出兇手,將之淩遲處死,以杜絕此事再度發生。”她神情漠然的指責。

  匡衛正色的昂首,“兒臣認為巫咒之說全是迷信,只是怪力亂神,不足採信,蘭貴妃或許是一時失足掉入池中而死,和任何巫術咒語無關,若是過度渲染,只會引起眾人不安、朝野動蕩。”

  一本宮可不相信好端端的人會失足溺死,王上若不加以嚴辦,萬一幕後的兇手重施故技,難保下一次不是用在本宮身上。”太後的目光冷冷的釘在匡衛臉上,嗓•音雖然輕緩,卻尖銳的紮進他的心坎。“王上身為一國之君,難道連一個兇手都抓不到?”最後一句更是充滿了責難。

  他下顎抽動,抿緊了嘴角。

  “如今妖星已經出現在望國天空,蘭貴妃的死或許就是個開端,王上當真不顧聖國百姓的安危,執意不肯舉行禳災大典?你還配當一國之君嗎?”

  毫不留情的指責當頭劈下,一下子便將匡衛打得潰不成軍,心情萬分沉痛的閉上眼皮,卻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打從匡衛有記憶起,母後就從未對他露過一次和藹的笑容、說過一句慈祥的話語,有的只是嚴厲的指責和漠視,他的心早就千瘡百孔,有時,他真的很想問大聲的問一句“為什麼”。

  “王上還有何話說?”太後冷淡的質問。

  將嘴角抿成一條線的匡衛默不吭聲,倣佛在做無言的抗議。

  因為坐的位置離匡衛最接近,依雀不經意的瞄到他置在膝上的右掌掄得死緊,還微微抖動,像在拚命忍住滿腔的憤慨、不平和無奈,只因對方是自己的親生母親,無論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如何對待自己,身為人子都得默默承受。

  依雀不由得再次打量眼前對立的母子,這樣的場景她太熟悉了。

  透過匡衛的雙眼,她在太後身上彷佛看到自己鎮日坐在麻將桌上,沒有盡到教養撫育責任的母親,只有一味的護罵、遷怒,好幾次她都想要大聲的問老天爺,為什麼母親這麼討厭自己?為什麼母親不愛她?

  老實說,她早就看出這對母子有很大的問題,不知道怎麼回事,依雀總覺得太後看匡衛的眼神有種莫名的恨意,好像在看著自己的仇人,而不是懷胎十月所生的親生骨肉,口氣不是異常冷淡,就是蓄意刁難,讓人真是想不通。

  就在這一刻,她忍不住對匡衛產生了同情,雖然他們打從見面開始就不對盤,也互看對方不順眼,不過,看在他們都不得母親的緣,可以說同病相憐的情份上,就大發慈悲的幫他一次好了,何況依雀也看不慣有人利用那些旁門左道來害人,隨便用一張符籐、一道咒語就把這些古人要得團團轉,未免太好騙了,盡管她不愛管閒事,但是既然碰上了,不插手也不行。

  “臣妾能不能說句話?”依雀不讓自己有反悔的機會。

  太後容忍的睇向她,“你說吧!”

  “臣妾認為王上說的很對。”話一出口,就連匡衛也驚愕的瞪向她,似乎沒想到她會和自己站在同一道陣線上。“那些什麼巫術咒語都是道士、巫師用來騙人的,蘭貴妃的死如果不是自己不小心掉到池裏,就是被人害死的。”

  “什麼?”太後沉下臉。

  她繼續用柯南的精神來分析。“蘭貴妃不可能有那麼好的閒情逸致,三更半夜不睡覺一個人跑到池邊賞花,所以不可能一時失足,那麼就是有人想除掉她,才會設下圈套,不如讓人驗屍,找出真正的死因,不就可以知道真相了……”見太後和匡衛雙雙目瞪口呆的看著她,依雀才發現自己話太多了。“呃,臣妾只是建議而已。”

  “王後又怎麼能確定不是邪物害死蘭貴妃?”太後口氣轉硬,態度也冷了,不再直呼她的閨名。

  依雀沉吟了一下,“是不能確定,下過,既然大家這麼擔心,那就做個實驗來證明好了。”

  這下連匡衛也不得不聽聽看她想說什麼。“實驗?”

  “沒錯,既然大家都那麼害怕巫咒,不如也去找個巫師,同樣在小木人身上寫下某個人的生辰八字和咒語,然後再看看那個人會不會死,這樣不就可以證明那種東西不會害人了?”她自認這是個好辦法。

  匡衛嘲諷的看她一眼,“那麼王後認為該找誰來試?”

  “呃……”依雀不禁猶豫了。

  這時,太後心生一計。“這當然要找個讓大家心服口服的對象才行,王上,不如就從後宮的嬪妃中挑選一個……就芷嬪好了。”

  他俊臉一僵,“母後!”

  “王上捨不得?”她諷刺的一笑。

  依雀翻了個白眼,“不用找別人,就讓臣妾來試好了。”

  “王後?”匡衛愕然。

  太後心中暗惱她的多事。“母後怎麼捨得讓你去試,萬一出了事,怎麼對得起你爹娘?”

  “只有臣妾親自去試,大家才會相信,而且邪不勝正,臣妾相信可以打敗它,母後不用擔心。”連依雀都好佩服自己這麼偉大,她也要讓所有看不起她的人刮目相看,尤其是匡衛,看他以為還敢不敢再狗眼看人低,哼!為了爭一口氣,她跟它拚了。  



  走在禦花園的路上,繁花似錦的美景卻無人欣賞。

  一臉落寞寡歡的匡衛走在前頭,陷在自己的思緒中,一群太監、宮女和侍衛跟在後頭,拉成長長的隊伍。

  依雀跟在身後,無聊到想要尖叫,她當然知道他心情不好,不過也別拖一堆人下水,換作是她,早就跟一票朋友去飄車,或者去KTV唱歌,玩到瘋為止,不過,在這裏什麼都沒有,活像關在籠子裏的金絲雀似的,連說個話都要自稱臣妾、本宮的,她已經很努力去入境隨俗了,不過若再待久一點,她也想幹脆死了算了,搞不好這個王後不是被人害死,而是自我了斷。

  “唉!”她苦著小臉,嘆了好長一口氣。

  聽見這聲嘆氣,匡衛皺著眉回頭。“王後在嘆什麼氣?”

  “那你呢?”

  他怪異的瞟她一眼,“朕並沒有在嘆氣。”

  “怎麼沒有?你在心裏不曉得嘆了幾口氣了。”依雀往上翻了個白眼,“如果心情不好,就發洩出來,痛痛快快的大吼幾句也好過些。”

  匡衛看她的眼神好像依雀腦袋有問題。“朕沒有心情不好。”

  “如果真的沒有,為什麼每次從慈寧宮出來,你就一臉痛不欲生的表情?”依雀的話讓他驚訝的瞠眸,除了晏福,從來沒有人發現這一點。“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世上又不是每對母子的感情都很好,也是會有例外的。”

  “朕不懂王後在說些什麼。”他矢口否認。

  她自嘲的撇唇,“你當然聽得懂,只是不想去正視它的存在。”

  “王後到底想說什麼?”匡衛瞇起眼問。

  依雀才不怕他,眼睛瞪得比他大。“難道你相信真的有人規定,當爹娘的就得疼愛自己所生的子女嗎?我想應該沒有吧!大家只會說血緣是斷不了的,其中必定有親情的存在,因為那是天生的本能,可就算是自己親生的骨肉,不愛就是不愛,你想破了頭也想下出原因,可是你依然會在心裏不斷的想,到底是為什麼?是不是我做錯什麼了?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王後!”他臉上有種心事被人戳穿的狼狽。

  不管匡衛臉色有多難看,一副想要親手掐死她的兇樣,依雀還是裝作沒看見,自顧自的說下去。

  “難道你心裏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嗎?不管你做得再好,如何努力的去討好她,她就是吝嗇到不肯給你一個笑臉、一個擁抱,甚至一句慈愛的話,然後你就會想我真的是她懷胎十月所生的嗎?我真的是她的親生骨肉嗎?父母愛子女下是天經地義的,可是為什麼她……”

  匡衛憤然的大吼,“住口!住口!你懂什麼?”

  “我不懂?我看不懂的是你!”她火氣跟著上來了。“不管碰過幾次釘子,還是會在心裏奢望著有朝一日能得到母愛,就算受過一次又一次的傷害,還是拚命假裝不在意,每次都忍不住偷偷期盼。”說到這裏,依雀眼眶泛紅,嗓音哽咽,好像這番話也說出自己的心聲。“就這樣一直到你完全失望,徹底放棄為止。”

  匡衛死瞪著她,喉頭發緊,卻怎麼也說不出辯駁的話來。

  從來沒有人膽敢對他說這些話,那麼的單刀直入,針針見血,幾乎讓他快要招架不住了。

  沒錯!他是不只一次這麼問過自己,但從來沒人看得出來。

  “為什麼王後會……”這麼瞭解他的感受?好像可以聽見他內心的呼喊?“會知道……”

  她別開小臉,不讓他看見在眼眶中打轉的淚光。“我曾經聽老一輩的人說過,這一世會成為母子,是因為上輩子欠了對方,所以這輩子才要來償還,不過也註定沒有母子緣分,只要這麼想的話,心裏就會好過點了。”

  “你哭了?”匡衛眼光柔了下來。

  依雀用手背胡亂的抹了下滑下臉頰的淚水,倔強的反駁。“我才沒有!”

  誰都看得出來她是在說謊。

  身為被神界挑選出來的黑帝,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擁有望國的一切,更擁有許多可以為他赴湯蹈火的侍衛,文武百官見了他都得跪拜表示忠誠,可是卻沒有人真心為他流過一滴眼淚,為他哭過。

  過了好久好久,匡衛的笑容中透著一抹苦澀。

  “王後又怎能體會朕的心情?”

  她自我解嘲。“我想,這世上比王上的遭遇還慘上十倍、百倍的大有人在,你已經算是幸運了,還有什麼好埋怨的?”

  匡衛深深的凝睇著她,倣佛才第一次見到她。

  “有的孩子從小就被自己的親生爹娘虐待,只要不高興,就打他們出氣,運氣差得還來不及長大就這麼死了,他們不是更可憐嗎?”依雀總是這樣想來安慰自己,她早就放棄從母親身上得到什麼,恐怕在她被車撞死之後,她那賭鬼老媽仍沉迷在牌桌上。“所以,奉勸王上一句,有些事不要太強求,不然只會讓自己更痛苦。”

  他緊閉了一下眼,“說得簡單,做起來卻不容易。”

  這點她就幫不上忙了。“這個結還是要靠王上自己打開。”

  走上一道雕龍畫棟的拱橋,匡衛揚起大掌,示意晏福和其他人在橋下等候差遣,下必跟上來了。

  沉默片刻,匡衛忍不住嘆了口氣,“朕真的不明白……”這個問題在他心裏盤踞了二十多年,始終沒有解答。

  “何止你不明白,只能說這世上不是每件事都能找到答案的。”倣佛猜到他想說什麼,依雀心有所感的接腔。

  匡衛兩手背在龍袍後面,口氣沉重。“她是朕的親娘……”

  “那又怎樣?”依雀涼涼的回他一句。

  俊臉一怔,自己話都還沒說完,她就知道他想說什麼,旋即泛出苦笑。

  “的確,那又怎樣?不管朕用盡方法想多跟她親近,她就是拒朕於千裏之外,就連朕在繈褓時,聽說母後也從不曾親手抱過朕一次。”

  不知怎麼的,他居然可以這麼心平氣和的和王後侃侃而談,把這些從來不曾跟任何嬪妃說的秘密跟她分享,如此的心靈相通,於是在不知不覺當中透露了更多。

  “不是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能當個好母親。”

  她那賭鬼老媽就曾說,當初家裏窮到快被鬼抓去,只靠父親的薪水根本不夠,還欠了一屁股的賭債,差點要把她賣掉,幸虧父親阻止了,那時聽她說得不痛不癢,依雀的心真的好痛,不過後來就想開了,她那個嗜賭為命的老媽就是這樣一個缺乏母性的女人,你能怪得了誰?只能怪自己倒楣,從那種女人的肚子裏生出來,所以下輩子投胎時眼睛要睜大一點。

  “或許是朕還做得不夠……”

  依雀往額頭一拍,“拜託你不要再鑽牛角尖了好不好?你越是這麼想,就越容易受傷,這樣也改變不了你們母子的關係,你已經做得夠多、夠孝順了,這些大家都看在眼裏,所以問題絕對不是出在你身上。”

  “王後真的這麼認為?”匡衛覺得心頭的壓力減輕不少。

  她沒好氣的斜睨他,“不然你還能想出其他的解釋嗎?”

  “朕想不出來。”他老實的承認。

  撇了一下粉唇,“這不就對了?真是的,說到我嘴巴都幹了。”

  匡衛忍俊不住的笑了。

  突然被他充滿陽剛之氣的俊朗笑臉嚇到,小臉莫名一紅。

  拜託!她在臉紅什麼?人家隨便笑一笑就發花癡,真是三八。

  似乎也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曖昧不明,匡衛不自在的收起笑臉,清了清喉嚨,“王後方才在慈寧宮為何要提議那麼做?”

  依雀扯了扯嘴角,“你是說請巫師作法那件事嗎?這樣不是很好?只要證明你是對的,以後就沒人再敢假藉巫咒來害人了。”

  “難道王後真的不擔心邪物作祟?”雖然他們大婚已有一年多,不過他似乎從來不曾瞭解過她,如今更是顯得撲朔迷離。

  她一臉皮笑肉不笑,“你這是在擔心我嗎?”

  匡衛俊臉一沉,就事論事的說:“朕和王後終究是夫妻,朕還不至於無情到拿王後的性命開玩笑。”

  “不用了,還是把你的關心用在芷嬪身上吧!我可消受不起。”他只是因為她救了他心愛的女人才這麼說,那麼,再多的感謝聽了也會刺耳。

  他眉峰蹙緊,怒氣漸漸升溫。“王後就非得用這種態度跟朕說話嗎?”這女人總是有本事激怒自己。

  “你都已經在早朝上說要廢了我這個王後,如果我還跪在你腳邊搖尾乞憐、巴結示好,不是太虛偽了嗎?那種事我做不來。”就算是雜草,也是有尊嚴的,無論任何困境都不能低頭。

  “你……”匡衛氣惱的瞪視。

  不想再跟他多說廢話,依雀的口氣也很倔。“就請你快派人去找個巫師來作法,然後同樣的把小木人埋在交泰殿的花園裏,只要我沒事,不就可以證明巫咒是騙人的?”

  理智告訴匡衛這麼做不妥。“這件事朕要再多加斟酌。”

  “厚!你這個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優柔寡斷,我都提出這麼好的辦法了,你還要再考慮?”她氣得翻白眼。

  匡衛霎時龍顏不悅,“王後膽敢說朕優柔寡斷?”方才和諧的氣氛已經煙消雲散,又開始彌漫起煙硝味。

  “難道不是嗎?”橫豎都要被廢,依雀很討厭拖拖拉拉的。“堂堂一國之君做事這麼不幹不脆的,要考慮這,又要考慮那的,你沒看到宮裏的謠言滿天飛,大家都快嚇死了,你還要考慮到什麼時候?”

  “茲事體大……”

  依雀氣衝衝的打斷他,真是受不了像他這樣做事拖泥帶水的男人。“就是因為這樣,才要速戰速決,你最好在我後悔之前,快找個巫師進宮來作法,不然就要換你那位心愛的芷嬪遭殃了,到時我可幫不了你。”

  “既然王後這麼大方,朕哪有拒絕的道理。”他瞇眼諷刺的說。

  她假笑一下,“王上真是太誇獎了。”

  匡衛氣得把牙根都咬疼了。“朕可不會因此感激你。”

  “你是王上,我怎麼敢奢望你懂得感激。”依雀也不爽的反唇相稽。

  “放肆!”他怒極攻心。“你知道自己是在跟誰說話嗎?”

  依雀本能的瑟縮一下,可是自尊讓她不能退卻。“不用你說,我當然知道,不然我早就走了,也不必在這裏跟你說這麼多廢話。”

  “王後!”匡衛怒喝。

  她很不耐煩的吼,“你到底要不要做?”

  “你……”匡衛被她激得理智俱失。“好,朕就馬上召巫師進宮。”

  “我等著!”她悍悍的瞪回去。

  “你……”匡衛氣結。

  依雀見好就收,斂裙福身,表現王後該有的風範。“若王上沒有其他吩咐,恕臣妾告退了。”她真是表現得太好了,要給自己拍拍手鼓勵一下。

   著大氣怒視離去的那具嬌小身影,這個女人是向老天借膽了,三番兩次的挑戰他的權威,無視他君王的尊嚴,不禁老羞成怒。“晏福!”

  “奴才在!”

  他咬牙切齒的低咆,“聽到王後說的話了,馬上去召巫師進宮。”   



  數日之後,當巫師大張旗鼓的在交泰殿作法,王宮上下表示欽佩的不在少數,但有更多的人是存著看好戲的心態,尤其是那些在妃嬪背後支持的大臣們,無不暗中希冀王後出事,那麼東宮之位就要換人坐坐看了。

  “娘娘,王上真是太無情太狠心了,怎麼可以答應這種事?”紅玉替她打抱不平。“萬一娘娘也跟蘭貴妃一樣出了什麼意外,那可該怎麼辦?”

  依雀吃了滿嘴禦膳房呈上的精緻糕點。“不要怪他,是我……咳、咳。”灌了口茶,才又說話,“是我要他這麼做的。”

  “奴婢不懂。”

  她嘴裏咕噥著,“我也不懂自己幹嘛這麼好心。”

  紅玉一臉驚懼的看著殿外,依稀還聽得見巫師念咒的聲音,“娘娘,現下怎麼辦?要是邪物作祟……”

  “我都不怕,你怕什麼?”依雀可是老神在在。“相信我吧!我們就跟平常一樣,飯照吃、覺照睡,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嗄?”眼前的王後真的是她原來那位膽小如鼠,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主子嗎?她不禁要開始懷疑了。  

  淺酌香醇的美酒,身畔還有寵愛的嬪妃陪伴,人生夫復何求,但是匡衛卻感到有些忐忑不安,盡管他不信巫師當真能靠符籐、咒語害人,可是當巫師把小木人埋在交泰殿的地下時,他就後悔了,無論他和王後之間的關係好壞,都不該同意這麼荒謬的計畫,可是君無戲言,又不能出爾反爾。

  “王上在想什麼?”因為妊娠的關係,體態略顯豐腴的芷嬪,用著溫柔似水的目光凝睇著高高在上的君王,眼底充滿仰慕之情。

  匡衛啜了口酒,隨口問道:“愛妃相信巫咒之說嗎?”

  “當然信了。”她流露出懼怕之色。“臣妾只要想到貴妃姊姊的遭遇,就不寒而慄,王上,你可得盡快找出真兇,替貴妃姊姊報仇。”

  他寵溺的笑睨她,“原來愛妃也如此迷信。”

  “王上,巫咒之說不能不信,在臣妾的家鄉,就曾經聽說因為巫師的詛咒,一個身強體壯的大漢在一夜之間就暴斃身亡,真是駭人聽聞。”說著,芷嬪的臉色也白了,讓他看了不由得失笑。

  “朕可不信邪。”

  芷嬪再為他斟了杯酒,問得有些漫不經心。“王上,臣妾聽說是王後主動請巫師作法,要證明巫咒之說只是空穴來風?”

  “不錯,的確是王後提議的。”匡衛斂起笑意,流露出茫然困惑的神情,像是遇到一道解不開的謎題。“朕真的搞不懂,王後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之前總以為她膽怯懦弱,可是自從在鬼門關走了一趟回來後,如今卻老是和朕針鋒相對,朕跟她說不到兩句話,就會被王後氣到頭昏眼花,她根本是存心要和朕作對。”

  她柔柔一笑,“或許是王後受到過度驚嚇,才會心性大變,王上還是堅持要廢了王後?”

  匡衛委實愣了愣,俊臉掠過一道遲疑的神情。

  “朝中大臣都反對朕廢後,所以……這件事就先擱著吧!”突來的情緒轉折,連他也不禁大感迷惑。

  “這樣也好。”芷嬪溫婉的點頭讚成。“王後姊姊也是個可憐的女人,若是當真廢了她,逐她出宮去,只怕會讓她的家族蒙羞,一生一世都會成為眾人的笑柄,有的女子不幸被夫家休離,最後只能走上絕路,臣妾也不希望見到這樣的不幸發生在王後姊姊身上。”

  他心口不知怎地一窒。“愛妃說的沒錯。”自己確實考慮不周。

  “臣妾願意和王後姊姊和平共處,一起服侍王上。”她說。

  匡衛輕擁她柔美的香肩,龍心大悅的賞了個讚許的微笑。“有愛妃這句話,朕就放心多了。”

  “臣妾的娘家昨日托了奴僕送來上好的人參,想送到慈寧宮給太後娘娘。”芷嬪當然也希望能博得她的歡心,畢竟她可是當今君王的生母。“聽說太後娘娘對王上要立臣妾為西宮王後的事有所誤會,臣妾想要當面請罪。”

  “這是朕的決定,與愛妃無關,再說無論朕下了什麼樣的旨意,母後就是有意見,所以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芷嬪很識大體。“太後這麼做也是為了王上好。”

  “朕可不這麼認為。”匡衛滿眼嘲弄。

  她將柔荑輕放在尊貴的大掌上,“天底下有哪個當爹娘的不為子女著想,太後也是一樣的,她早年喪夫,守節撫孤,謹守三從四德,為望國百姓所景仰,也是臣妾該多學習的典範。”

  “愛妃真的認為母後是在為朕著想?”他澀笑的問。

  芷嬪笑意晏晏。“當然是了。”

  深深的瞅著她半晌,匡衛心底有些失落和遺憾。

  為什麼她沒有看出來?

  照理說,芷嬪是他最寵愛的嬪妃,也是最親近自己的人,為什麼沒能察覺到他的心事?反觀是受他冷落忽略許久的王後卻一眼就看穿?幾乎不必他多說,便能猜到他在想些什麼,那種默契在無形中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

  “王上?”見他不說話,她有些不解。

  他搖掉腦中的思緒。“朕只是有點累了。”

  “天色也很晚了,那麼臣妾就伺候王上就寢。”王上固定在玉澄宮過夜,似乎已經成了慣例。

  匡衛伸手制止她寬衣的動作,“今晚朕不在這兒過夜。”

  柔荑僵在半空中,嬌容微微一變。

  “太醫說,愛妃目前是懷胎初期,凡事要小心,朕還是上禦書房去,有不少奏章等著批閱。”不忍見她失望,只得撒下善意的謊言,其實他不是真的想去處理公務,而是……

  此刻浮現在腦海的是王後那張倔強、不服輸的小臉。

  他居然想要見她!

  因為太震驚,讓匡衛心神大亂。

  怎麼會?

  芷嬪綻出嬌柔的笑顏。“奏章雖然重要,不過王上也要保重龍體。”

  “呃,朕知道。”思潮恍惚的匡衛牽著她柔白的小手,讓她送自己來到寢宮門口。“愛把也早點安歇,這次務必要把朕的皇子平安的生下。”這些年來,雖然先後有幾個嬪妃傳出喜訊,可是接著又無端的流產,所以這回才會特別謹慎。

  她笑靨如花。“臣妾一定會的。”

  就在這當口,太監火燒屁股的衝到面前,僕跪在地。

  “王上……啟奏王上,交泰殿……交泰殿失火了……”

  “什麼!?”他大驚失色。

  趕來報訊的太監以為匡街沒聽清楚,上氣不接下氣的重復,“啟、啟稟王上……王後的”父泰殿……失、失火了……”

  匡衛又急又怒的大吼,“怎麼失火的?”

  “奴、奴才不知……”

  他滿臉氣急敗壞,不由分說的往外衝。

  “王上!”芷嬪追了兩步,瞅著君王奔離的高大身影,再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心,有種不祥的空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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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失火了!

  或許是死去的父親有保佑,在睡夢中被煙味嗆醒的依雀循著本能順利逃出寢殿。“咳咳……”

  瞥見她逃出火場,外頭的奴才全都圍了過來。

  “王後娘娘沒事了……”

  “真是太好了!”

  依雀咳了幾聲,還有點驚魂未定。“我沒事……咳咳……大家是不是都逃出來了?”她順口問道。

  今晚在交泰殿當差的太監、宮女互看對方,似乎想確定人數。

  “啊!”有名宮女大叫。“紅玉呢?有誰看到紅玉了?”

  她臉色丕變,“你說紅玉在裏面?”

  “因為奴婢今晚肚子不舒服,跑了好幾趟茅廁,就跟紅玉……換班……這該怎麼辦?”宮女登時嚇哭了。

  “大家快去提水!”

  “快多叫些人來滅火!”

  耳畔聽見叫喊,依雀眼睜睜看著寢殿冒出陣陣濃煙,還不見紅玉逃出來,再不去救她,就算沒被火燒死,也會被煙嗆死。

  雖然她一向只顧自己死活,可是只要別人對她好,她也會同樣加倍的回報人家,紅玉就是其中之一,至少這陣子她都把自己當真的王後般伺候。依雀咬了咬牙,轉身一把搶過太監手中的木桶,把水往身上淋了下去,這個突來的舉動嚇得大家張口結舌,愣在原地。

  “把你的衣服脫下來給我!”說著,依雀指著另一個。“還有你也是!你在發什麼呆?快一點!”當太監匆匆的把外袍脫了下來,她馬上把布料全都浸溼,然後往身上披,接著在眾目睽睽之下衝進火場。

  “王後娘娘!”

  “娘娘!”

  大家驚聲尖叫著想阻攔她,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快去提水!”

  “快救王後娘娘!”

  “大家快滅火!”

  亥時時分,交泰殿亂成一團,每人提著木桶進入寢殿,濃濃刺鼻的黑煙不斷的往外竄出,將美麗的月色給蒙上一層陰影,尖叫和大嚷更是此起彼落。

  一路狂奔而來的匡衛看著整座華麗的寢殿毀去一大半,心口涼了半截。“王後呢?把王後救出來了嗎?”

  太監、宮女們來來去去,都忙著滅火,沒有人回答他。

  匡衛全身的血液為之凍結,一把抓住最近的太監。“王後在哪裏?有誰看到王後了?”要是她有個不測,他非把這些該死的奴才全都處死不可。

  眼看王上駕臨,太監嚇得跪下。“王、王上……娘娘她……她在裏頭……”

  “該死!”他朝寢殿的方向狂吼,“王後!”

  晏福大驚失色的拉住他莽撞的舉動。“危險!王上不要靠近!”

  “王後!”匡衛嘶啞的喊道。

  一名在交泰殿當差的宮女奔上前,臉上又是淚又是汗,哭倒在地上。“王上,王後娘娘本來已經逃出來了……可是……可是她聽說還有宮女在裏頭,就……跑進去救人了……”

  他不由得驚怒交加,“她到底想幹什麼?來人!快進去把王後救出來!”這一刻,匡衛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懼感。

  王後不能死!

  她絕對不能死!

  就算她老是惹他生氣、對他不敬,可是……可是她卻比別的嬪妃更能瞭解他的心結、他的痛苦,想到若是失去她,匡衛居然覺得悵然若失,人生無趣,過去他太不珍惜,這一次他要好好把握。

  “請王上冷靜,已經有侍衛進去救王後娘娘了。”晏福極力安撫。

  匡衛狹長的鳳眼泛出紅光,尊貴的俊臉扭曲,瞪著烈焰衝天的寢殿,因為熱氣溫度太高,想要滅火的人全被逼了出來,根本靠近不得,再也無法幹等下去。

  “朕要進去救王後!”

  拚著老命拖住他的晏福低喊,“王上萬萬不可!”

  “讓開!”他狂吼。  


  “有人出來了!”

  “是王後!”

  “王後娘娘出來了!”

  驚喜不已的叫聲宛如天降甘霖,讓匡衛懸在半空中的心落回原位。

  背上拖著一具沉重的身軀讓依雀直不起腰,每一步都走得很困難,好幾次都以為自己死定了,此刻的她總算親身體驗當消防隊員的辛勞和危險,父親為了救人,最後犧牲自己的性命,以前的她總是心懷怨恨,為什麼父親要這麼早死,讓她必須承擔起一家之主的責任,可是這一刻卻深深的以他為榮。

  “王後娘娘……”奴才們哭喊的奔上前,有的趕緊接過嗆昏過去的紅玉,有的伸手攙住她。

  依雀扯下蒙在口鼻上的溼布,深吸幾口新鮮空氣,接著用力咳嗽。“咳咳……咳……”靠著無比堅強的意志力,才沒有因為虛脫而倒地。“快去叫太醫……快救紅玉……咳咳……”

  幾名宮女七手八腳的將嗆昏的紅玉抬走了。

  “王後!”匡衛氣急敗壞的踏著大步往她定去。

  聽見怒氣衝天的咆哮,她吃力的抬頭,小臉又黑又臟,看不出原來的模樣。真是夠了!要吵架也得等她休息夠了再來。

  “咳咳……你……”

  話還沒說完,依雀就發覺自己被緊緊摟進一具溫暖的男性胸懷中,不禁全身僵硬,腦袋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

  雙臂圈得好緊好緊,快把她折成兩半了。

  她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了,可是眼眶竟下知怎麼的紅了。

  這個擁抱讓依雀想哭。

  “嘶……好痛……”依雀呻吟道。

  匡衛倏地放開她,俊臉發白。“你受傷了?快傳太醫!”

  “我沒事,只是裏頭太黑,有幾次都不小心撞到東西……可能瘀青了……”直到現在她才感覺到身上的疼痛。

  想到方才的驚險,匡衛兇狠的扣住她的臂膀,猛力的搖晃。

  “王後,你是不是瘋了!?”

  被搖得頭昏眼花,依雀眨去眼底的不適,不去猜測剛才那個擁抱的意義,就當作沒發生過。“我……我現在沒力氣跟你吵……咳……先、先救紅玉……咳……”

  “為了一個卑微的宮女,你居然連命都不要了?王後,你的腦袋到底在想些什麼?”匡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依雀最痛恨的就是這種階級觀念,不禁氣得眼冒金星,馬上諷刺回去。“王後又怎樣?就應該見死不救嗎?宮女也是一條人命,我就該眼睜睜的看她被燒死嗎?你可以辦得到……咳咳……我沒你那麼偉大……咳……”大概是吼得太用力,咳得也更厲害了。

  “你……”他氣結。

  直到平安的逃出火場,依雀才真正的開始害怕,嬌小溼透的身子不停的顫抖,想大哭一場的衝動再次湧上心頭。

  瞥見依雀劇烈發抖、可憐兮兮的模樣,匡衛心頭一軟,情不自禁的再次伸臂摟住她,用自己的體溫去暖和她。“好了,已經沒事了。”

  她掙紮兩下,想要抗拒這種柔情攻勢,方才只是不小心才被他抱住,可是依雀真的累壞了,而他的懷抱真的好強壯、好溫暖,有人可以依賴的感覺真好,讓她捨不得推開。

  “我……我可不是害怕……咳咳……”她嘴硬的說。

  匡衛聽了好氣又好笑。“朕也相信王後從來不知道什麼叫作害怕。”

  “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在諷刺我……”依雀沒好氣的咕噥。“咳咳……嘴巴好幹,我想喝水……”

  他眼底流露出一抹從未有過的寵溺,確定她安穩的偎在懷中,不由得感謝神界的憐憫,沒有讓他再次失去她。“先到偏殿歇息,其他的事等火滅了再說吧!”接過晏福遞來的披風,將依雀團團包裹住。

  沒有力氣拒絕匡衛的好意,她告訴自己,就縱容一次吧!於是馴服的偎靠在他胸前,任由匡衛帶著自己到另一頭的偏殿。  



  “……王上,昨夜交泰殿慘遭祝融,雖說是巫咒所致,但必定也和妖星降臨有關,老臣懇求王上舉行禳災大典,平息眾人的恐慌。”

  一大早,丞相便偕同司天監的司歷連袂進宮,直接來到紫宸宮,也就是匡衛的寢殿面聖,只希望君王能夠改變初哀。

  匡衛沒有馬上回答,深知年近六旬的丞相雖然忠心耿耿,卻是個保守迷信、食古不化的老人,經常和自己的意見相左,於是將目光射向侍立在旁的官員,他是個身形中等略胖的中年男子,在司天監這個神秘部門當差已有十餘載,對觀測星象有諸多的研究。

  “幹陌,你怎麼說?”

  名叫幹陌的司歷低著頭,不敢直視君王。“回王上的話,微臣在星孛現身那一夜利用渾儀和簡儀觀察過,發現它出現在天子之宿,對王上十分不利。”

  他一臉沉思,“把話說清楚!”

  “根據先人的記載,星孛出於天子之宿,宮中有兵,天下大亂,有……有亡主,國將易、易政……”吞吞吐吐的說完。

  “大膽!”匡衛厲斥。

  抖著雙腳跪下。“王上恕罪!”

  “啟奏王上,自古星象乃是神界傳達的旨意,老臣相信司歷大人不敢任何誇大欺瞞王上,為瞭望國的百姓著想,懇求王上再三思。”丞相也跟著請命,為了捍衛君王的威權,就是拚了老命也在所不惜。

  匡衛瞪著握成拳狀的大掌,按捺住怒火。

  自從幼年登基,是丞相一路輔佐至今,或許是自己太重視情分,如今反倒成了阻礙,是該讓丞相告老還鄉、安養天年了。

  “那就這樣吧!”匡衛不得下讓步。“就選在七日後舉行禳災大典。”

  司歷抖著聲又道:“微……微臣還有下情稟奏。”

  “說!”

  咽了一大口唾沫,這才鬥膽的上奏。“微臣在星孛出現那天還觀察到月生角芒刺,此天象是後族即將擅……擅權的兇兆……”在匡衛殺人般的淩厲目光下,聲音越來越小。

  “你知道這句話的嚴重性嗎?”匡衛惡狠狠的問。

  司歷硬著頭皮解釋。“回王上,月亮向來被比喻為陰之精、群陰之宗,為後妃之象,就在王後回宮那一夜,月生角芒刺,這不是巧合,而是種不祥的預兆,代表王後的勢力將會日漸強大……”

  “你認為朕會容許後宮幹政的事發生嗎?”他冷哼道。

  丞相挺直腰桿,自認這麼做是為百姓、為社稷著想。“依老臣之見,既然天象顯示如此,王上不得不早做防範。”

  他目光深沉的睇著兩人,許久之後才開口,“那麼依丞相的意思?”

  “當然是廢了王後。”丞相義正詞嚴的說。

  匡衛諷笑一聲,“丞相難道已經忘了那天早朝在金鑾大殿之上是如何勸諫朕的?如今居然要朕廢後,不是前後矛盾嗎?”

  “老臣當時確實認為廢後會壞了歷代王室所訂的規矩,不過,若是神界認為王後的存在將危害到王上,還有整個堅國的存亡,老臣願意承擔一切責任……”

  “夠了!”匡衛大喝,有些厭煩。“都別再說了!這件事朕自有定奪,你們都下去吧!”

  司歷覷了丞相一眼,不敢再說。

  “臣等告退。”

  待兩人退出了紫宸宮,匡衛支額閉目,思索著方才的談話內容。

  廢後!

  他當真要廢了王後?

  如果是發生在半個月前,他會回答得毫不考慮,可是現在情況已經不同了,匡衛打從心底想將王後永遠留在身邊……成親一年多來,直到此刻,他才承認自己對王後動了心,捨不得放她走。

  晏福奉上了參茶,“王上請用。”

  “你說朕該怎麼做?”廢後這個決定如今讓他萬般不捨,又不能無視天象的預警,實在左右為難。

  “王上該以大局為重。”

  匡衛猛地抬首,喉頭嗄啞。“你也要朕廢了王後?”

  “後宮幹政將會導致後患無窮,王上不能不防。”晏福說。

  他用了一下頭,“朕不會讓那種事發生的……先讓朕冷靜一下。”說著,便起身往外走。  



  走在因為大火而焚毀的殘破瓦礫中,依雀像在找尋什麼似的,不斷的來回走動,翻動地上的東西。

  當她走到位在寢殿後方,堆放衣服、雜物的小房間,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這裏燒得最嚴重,幾乎面目全非,連屋頂都燒出個洞,應該就是起火點了,也就是說,大火是從這個地方燒起的。她會知道這些,並不是因為死去的父親是消防隊員,而是多虧了柯南,讓她從中學到不少常識。

  喀!腳尖好像踢到什麼,依雀本能的蹲下身來察看。

  “這是什麼?”小心的拿起來,雖然有點變形,不過還是認得出原本的樣子。

  “燭臺?怎麼會掉在這裏?”

  這時,外頭的宮女出聲喚道:“王後娘娘,王上來了。”

  依雀依舊看著手上銅制的燭臺發呆。“難道……”

  “你在做什麼?”匡衛等不到她出來迎接,只好自己進來找人。

  回頭瞅見匡衛高大英偉的身影,不由自主的想到那日被他擁抱在懷中的那種親密感,小臉不禁微微發燙。“你……你怎麼又來了?”這個男人在搞什麼東西?之前總是好幾天才會見到一次面,也是因為上慈寧宮請安,沒有辦法逃避,可現在卻每天都往這兒跑,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他板起臉孔,“王後這話什麼意思?朕不能上這兒來嗎?”

  “我沒這麼說。”依雀也懶得跟他吵。

  匡衛對她不理不睬的態度有些不悅,不過也知道再追究下去,兩人又要不歡而散了,只得遷就……這個字眼讓他為之呆住了。

  曾幾何時,他居然得去遷就別人?而且還是曾經被他冷落的王後?就連其他嬪妃都不曾獲得如此恩典,唯有她……

  “那是什麼?”匡衛用下巴比著她拿在手上的東西。

  “這個嗎?”她舉高手上的燭臺。“你自己不會看!”

  “你……”他一怒之下,真想轉頭就走,他多的是地方可以去,那些嬪妃可是各個費盡心思的討好他、伺候他,何必來這裏受氣。

  感覺到自己的口氣好像太差了,她才勉強收斂脾氣,老是鬥嘴也不是辦法。“這是燭臺。”

  “燭臺?”

  依雀點了一下螓首,“我正在找失火的原因,現在交泰殿被火燒掉了,大家一定都會認為是巫咒的關係,又要搞得人心惶惶,那我之前的犧牲不就白費了,所以非得找出原因,證明給大家看不可。”

  “你的意思是……有人縱火?”匡衛神情一凜。

  她搔了一下有點發癢的臉頰,“現在只是懷疑。”

  “光靠燭臺還不夠,朕還需要更多的證據。”

  “這還用你說。”依雀沒好氣的咕噥。

  匡衛裝作沒聽到她說什麼。“王後似乎懂得不少東西。”他總覺得眼前的王後像謎團,讓他想親手一層一層的解開。

  “那……那是因為之前跟著那對以盜墓為生的師徒在外頭東奔西跑,看得多了,眼界自然也寬了,不再像井底之蛙,什麼都不懂,也學會保護自己,不然,再跟從前的我一樣只會哭哭啼啼,萬一又被人家陷害,恐怕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依雀明嘲暗諷的說。

  他的臉色倏地一整,“朕不會再讓那種事發生了。”

  依雀不給面子的嗤笑,“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誰也不能保證。”

  “朕是王上,如果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配當一國之君嗎?王後該對朕多點信心。”匡衛忿忿的說。

  什麼他的女人啊!

  這種話也說得出來,原本不屑她,把她當作害蟲,現在居然大言不慚的說她是他的女人,害她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依雀一臉窘迫的瞪他。“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匡衛馬上又繃起俊顏,“沒有事就不能來嗎?這座王宮,包括整個望國,沒有朕不能去的地方。”

  “是、是,你是王上嘛!誰敢阻止你。”依雀很想翻白眼。

  他又氣又惱,伸手想抓她。

  以為他有暴力傾向,辯不過人家就想要打人,依雀出於本能的閃開。

  從來沒有人敢在君王伸出手時躲開,匡衛不知自己是該驚還是該怒。

  “你敢躲朕!?”

  依雀回答得理直氣壯。“難道要我站在那兒讓你打?”

  “你……”他又要去抓她。

  這次她跑得更遠了。“你堂堂一個大男人怎麼可以打女人?”

  “誰說朕要打你了?”匡衛氣急敗壞的咆道。

  她一副小心戒備的模樣。“真的不是要打我?”

  “過來!”

  “你要是打我,就不配當一國之君。”依雀磨磨蹭蹭的靠過去,還不忘威脅。“所有望國的百姓也會唾棄你。”

  匡衛將她一把抓到身前,兇惡的低喝。“朕的確是應該給你一點教訓,讓你從今以後不敢再出言不遜。”

  “好啊!那你就廢了我這個王後,把我趕出宮去。”關在這座王宮內,沒有自由,簡直生不如死。

  他猛力的摟緊她,“你休想!”

  “哇!”依雀低叫一聲,“你想勒死我嗎?人家說君無戲言,是你自己說要廢了我,怎麼突然又改變主意了?你不可以說話不算話!”

  依雀越這麼說,他的怒氣就越盛。“你就這麼希望被朕廢了?”

  “反正你又不想看到我……”

  “誰說的!?”匡衛目光如熾,狂熱的看著她驚詫圓瞠的秀眸,“朕要你!朕絕不放手!”

  她小嘴微張,整個人呆掉了。

  看著依雀那張傻傻愣愣的小臉,胸口一緊,狹長的鳳眼綻出兩簇欲望的火花,朝她俯下頭顱,狠狠的、用力的封住那張老是說些讓他怒不可遏的話語,可愛又可惡的小嘴……

  倣佛有一道電流傳到依雀身上,把她給電醒了。

  “唔……你……”她滿臉羞憤的想推開他,不肯乖乖就範。

  匡衛有些惱火她的抗拒,索性將手掌固定在她的後腦上,加深這記親昵的吻,讓依雀瞭解她是再也逃不掉了……

  “啟稟王上。”

  外頭響起宮女的聲音,不過,她只待在外頭不敢進來。

  “什麼事?”他移開嘴問。

  感覺到自己的臉紅到快炸了,嘴唇也被吻腫了,依雀好氣自己白白被佔了便宜,居然沒賞他一巴掌,甚至踹他一腳,這一點都不像她的作風。

  宮女的聲音再度傳進來。“是玉澄宮的宮女過來請王上過去一趟,聽說是芷嬪娘娘身體不適。”

  “朕馬上過去。”聞言,匡衛的心口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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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5 02:40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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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都過了好久,依雀的臉還很紅。

  兩手捧著發燙的臉頰,在心底不斷痛罵自己,怎麼會讓事情演變成這樣?不是說好要想辦法逃出王宮,逃出那個嫌棄她、鄙視她的男人?怎麼被他吻了之後,決心就跟著動搖了?

  胡依雀,你也未免太沒原則了,又不是沒被親過,幹嘛這麼快就把心送人了!

  “唉!”雖然嫁給這個不但有錢,還是望國最有權勢的男人是每個女人的夢想,不過,光是想到得跟多少女人分享他的愛,依雀就感到氣餒,不行!她不能就這樣陷下去,會無法自拔的。

  依雀想到一個頭兩個大,不願再折磨自己,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吧!就在這時,正好有人定進內室,來到她的面前站定。

  “紅玉?”抬頭覷見被她從火場中救出的貼身宮女,依雀露出微笑,“你的身體還沒完全康復,多休息幾天沒關係,不要急著來伺候我。”

  臉色蒼白的紅玉陡地雙膝跪下,梗聲低喊,“娘娘!”

  她坐直身子,“怎麼了?”

  “娘娘不該救奴婢的……是奴婢對不起娘娘……”紅玉趴在地上痛哭,連連磕著響頭。“奴婢罪該萬死……”

  “到底發生什麼事?”俠雀一頭霧水。

  紅玉撐起上身,流下懺侮的眼淚,滴滴答答的掉在地上。“娘娘……那夜交泰殿的火是奴婢……奴婢放的……奴婢就算是死也無法贖罪……”

  “是你放的?為什麼你要這麼做?”怎麼也想不到縱火的人是她。

  “奴婢也是被逼的……”紅玉哭到全身劇烈抖動,不住抽噎,連話都說不清楚。“奴婢要是不照著做,奴婢的家人……就活不成了……可是……可是奴婢想到娘娘對奴婢的好……真的狠不下心……”

  她愣了幾秒,回想起當時的確是在自己的床邊發現紅玉昏倒在那兒,原來是想去救她,不禁動容了,至少紅玉良心未泯,對王後還是相當忠心。“是誰逼你放的火?紅玉,你快告訴我!”

  “奴婢放了火之後就後悔了……想去叫醒娘娘……可是煙太大了……奴婢真想就這麼死了算了……到了陰曹地府也要伺候娘娘……嘔……”驀地用手捂住嘴巴,然後就見一條紅色血絲從指縫中溢出,在來之前,已經服用過毒藥,如今毒性發作了,她必須盡快把話說完。

  依雀大驚失色,衝過去抱住她。“紅玉!”

  “娘娘……奴婢以後不能再服侍娘娘了……”她強忍著體內的五臟六腑不斷的翻攪,邊說著話,鮮血就不停的從口中湧出。

  “你要撐下去,我去叫太醫!”依雀泛紅眼圈的喊道。

  她搖著越來越沉重的頭,吐出一個虛弱的笑聲。“不用了,娘娘……奴婢好高興……好高興娘娘還活著……上回沒能及時阻止娘娘尋短……奴婢一直很想跟隨娘娘而去……娘娘……千萬不要再想不開……要好好活著……”眼睛快看不見東西了,這樣也好,總算可以解脫了。

  “紅玉,我也很高興有你在身邊。”雖然真的王後已經死了,可是依雀還是要感謝她,沒有她,自己在這座王宮內根本是孤立無援,連一個可以信任和商量的對象都沒有。

  紅玉淌滿鮮血的嘴角往上揚高,連胸前的衣服都染成一片沭目驚心的紅。“奴婢聽了……好開心……真的好開心……”  “告訴我是誰逼你的?我會替你報仇!”依雀很有義氣的說。

  雙眼往上翻白,“是……是……”

  依雀下禁淚水盈眶,“不要死!紅玉,你不要死!”

  用著殘餘的一絲力量,她努力的湊到依雀耳邊,吐出對世間最後的吶喊……

  “紅玉?”發現她一動也不動,依雀連喚了兩聲,瞥見她兩眼睜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臉上早已淚如雨注。

  “嗚嗚……紅玉……我會替你報仇的……我不會放過害死你的人……”  



  酉時剛過,宮女們紛紛掌燈,將交泰殿打點的燈火通明,卻又隱約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悲哀。

  尊貴的高大身影從長廊的一端走來。

  “見過王上。”覦見匡衛到來,宮女忙不迭的福身。

  他往寢殿內瞅了一眼,“王後呢?”

  “娘娘說要一個人靜一靜,想些事情,不讓奴婢在裏頭伺候。”所以她們只好退到外頭聽候差遣。

  匡衛知道自從貼身宮女畏罪自殺,王後的情緒就變得低落,整個人悶悶不樂,這讓他有些擔心,所以只要得空,就會到交泰殿來看她。

  身影跨進寢殿,就見一抹嬌小身影倚在窗前,秀致的側臉透著落寞。

  “別再胡思亂想了。”匡衛從後頭擁住她,動作之輕柔,彷佛怕驚嚇到她。“一個宮女膽敢縱火行兇,若是僥幸沒死,朕也一樣不會放過她。”想到那場大火居然是人為的,口氣就滿是憤懣。

  聞言,她憤然旋身,“如果紅玉是被逼的呢?”

  小心太後!

  這是紅玉最後留下的遺言,卻也讓她聽得心驚膽戰。

  “被逼?王後這話是什麼意思?”

  依雀的小嘴張了又合,終究說不出口。“沒什麼,我只是猜的。”她想不通太後為什麼要她的命?唯一的可能性是“王後”知道太多事了,太後怕她想起來,所以先下手為強,或許這就是後來“王後”自殺的原因,光是想到看起來對她和善親切的太後居然在背地裏想置她於死地,教她想起來就手腳冰冷。

  “朕知道她跟著你很久,多少有些感情,不過,她居然企圖謀害自己的主子,這只有死罪一條,朕絕不能饒恕她。”匡衛兩手捧起她鬱悶的小臉,嗓音放柔。“只是既然她人已經死了,朕也就不再計較。”

  他說的沒錯,紅玉已經死了,可是卻不知道她死得很冤枉,讓依雀不禁要為她抱屈,所以,她不能讓紅玉白白葬送一條命。

  “王上知道當初我是怎麼死的嗎?”依雀拿開他的手,冷冷的問。

  匡衛因為她的動作而皺緊雙眉,“王後想起以前的事了?”

  “不是,是紅玉在臨死之前告訴我的。”她真是未卜先知,居然猜對了。“她說根本沒有人害我,那碗毒藥是我自己喝下去的。”

  “你說什麼!?”他喉頭一窒。

  “我想以前的我一定過得很不快樂。”依雀嘲弄的低哺,“雖然身為王後,每天錦衣玉食,人人見了我都得尊稱一聲王後,卻從來沒有把我當人看,活著比死還要痛苦,所以才會想不開。”

  由此可以想像得出“王後”當時悲慘的心情,生性怯懦/!&的她是如何的被欺壓、漠視,最後心灰意冷的走上絕路。

  “這是真的嗎?”匡衛滿臉震怒,扣住依雀的肩頭,十根指尖都掐進肉裏。“王後,朕不準你再有尋短的念頭,不準!聽到沒有?”

  她用力掙開他的鉗制,小臉怒氣衝衝。“你憑什麼說不準?你也是害死我的兇手之一下是嗎?”

  匡衛為之語塞。

  沒錯!對於這點,他全然無法為自己辯解,如果王後真的是仰藥自盡,那麼他的確是逼死她的兇手之一。

  他試著開口,“朕……”

  “既然你這麼討厭我的存在,不如現在就把我這個王後廢了,以後各走各的路。”依雀決絕的說,她要說出真正的王後想說的話,為“她”伸張正義。

  “不!朕絕不會廢了你!”匡衛慌了、亂了,急切的看著她,幾乎是低聲下氣了。“朕明白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所以從現在起,朕願意盡一切力量來補償你,王後就再給朕一次機會。”

  依雀真想對他說“不”。

  她心裏清楚得很,如果背後的主使者真的是太後,那麼這次沒有把她燒死,下一次恐怕就沒這麼聿運了,依雀可不想繼續待在這座王宮內等死,可是……內心有個角落卻又捨不得離開他……

  完了!她真的喜歡上他了!

  這個男人到底哪一點好?先是把她看得一文不值,現在又忽然把她當作寶貝,說不定改天厭倦她了,一腳把她踢開,那她算什麼?

  見她不吭一聲,匡衛難掩失望,“王後還是不相信朕?”

  “我……”她內心交戰。

  匡衛態度轉為強硬,他是君王,說了就算。“無論如何,朕絕對不會答應廢後,更不會放你走,就算你再怎麼恨朕、氣朕,朕都要定你了。”

  她很不爭氣的心軟了。

  在外人眼中,依雀總是扮演著兇悍堅強的角色,沒有人知道她也會無助、也會脆弱,在她的內心深處,一直渴望著有個男人能夠死心塌地的疼她、愛她,當她的靠山,為她遮風擋雨,真的好希望能有雙強壯的肩膀可以依靠,不用煩惱錢從哪裏來,不用煩惱明天的事,那該有多好。

  “……朕從來沒有對一名女子有這麼強烈的感覺,唯獨只有在王後面前,朕似乎不必再當個高高在上、無所不能的君王,而是個普通男人,可以敞開心扉暢所欲言,不怕受人嘲笑。”匡衛也覺得不可思議,但是可以暫時卸下君王面具的感覺又是出奇的好。

  依雀眼圈瞬間紅了。“真的嗎?”

  自己真的可以得到幸福了嗎?真的可以把未來交給他嗎?她真的好想被人寵愛疼惜,就算天塌下來也有人幫她扛著,不必再孤軍奮戰……

  “朕可以對神界發誓。”這已經是最嚴厲的誓言了。

  她想哭又想笑,“你要記得自己今天發的誓,如果哪一天違背誓言,我絕對會離開你,到時你不能阻止我。”

  匡衛鄭重的允諾。“朕不會讓那種事發生的。”

  再也壓抑不住滿心的感動,依雀張臂撲進他的懷中,將淌淚的面頰貼在他的胸口,“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他親吻著她的發頂,“王後不會後悔的。”

  “嗯。”她在他胸前猛點著頭。

  相擁片刻,男性灼熱的呼吸噴在依雀敏感的耳後,讓她有些發癢想笑。“朕今晚要留在這兒過夜……”

  依雀起初沒有聽懂,當她下一秒想通,小臉頓時宛如火燒,在匡衛熾烈如火的凝視下,又羞又窘的點頭同意。

  “朕要你成為名副其實的王後。”說完,匡衛再度俯下頭顱,覆上那兩片微顫的粉唇……  



  “臣妾見過太後,太後千歲千歲幹千歲。”芷嬪雖然身懷六甲,依然儀態萬千的斂裙跪拜。

  太後高雅的面孔不動聲色的瞅著她將手掌小心翼翼的護在小腹上的動作。“你現在懷著王上的骨肉,就不必多禮了,賜坐!”

  “多謝太後。”除了王後這個正室,其他嬪妃依舊得尊稱她為太後。

  待芷嬪安然坐定,臉上難掩受寵若驚,嗓音柔細的詢問。“不知太後宣臣妾到慈寧宮來有何吩咐?”

  “聽說前幾日你動了胎氣,身體不適,本宮有點擔心,看你今天氣色似乎不錯,也就放心多了。”太後關心的說。

  她羞澀一笑,“讓太後擔心,臣妾真是罪該萬死。”

  “只要人沒事就好了,本宮還要謝謝你送來的人參。”

  芷嬪笑意加深,“這是臣妾的孝心,還望太後娘娘長命百歲。”

  “你真是會說話。”鳳眼閃過一道冷芒,“難怪王上會無視本宮的反對,堅持要立你為西宮王後,念在你這番孝心,本宮也就不再堅持了。”

  “多謝太後恩典。”芷嬪喜出望外的叩首。

  太後的目光掠向她的小腹,“王上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有個皇子,只可惜之前幾個嬪妃都沒保住孩子,希望這回能讓本宮早點抱到孫子。”

  “是,太後娘娘,臣妾一定會把王上的骨肉平安的生下來。”在這座後宮除了君王的寵愛,還得母憑子貴,有了皇子,地位也就更穩固了,直到天帝選出下一任黑帝,在這之前,她的孩子將擁有一切的尊崇。

  “對了!”太後想到了什麼。“本宮方才先讓太醫調配了安胎的補藥,把東西端過來吧!”用眼神示意從年輕就伺候自己,終生雲英未嫁的老宮女。

  老宮女將備好的補藥呈給芷嬪。

  她難掩欣喜之色,“多謝太後娘娘。”

  “你就趁熱喝了吧!”太後臉上高深莫測,不知在盤算什麼。

  恭敬的捧起藥碗,小口小口的喝著,心想,太後似乎也不得不接納自己了,只要太後不反對,西宮王後就是她的了。

  啜了一口參茶,太後佯裝不經心的聊起。“聽奴才們說,王上這幾日都在交泰殿過夜,王上和王後能夠相處融洽,這真是一樁喜事。”

  芷嬪垂下嬌顏,補藥似乎更苦了。“是。”

  “王後畢竟是東宮之首,本宮更希望她能早日懷上龍子,那就皆大歡喜了。”睇了一眼芷嬪微微發白的臉色,嘴角噙著一抹詭譎的笑意。

  她擠出顫抖的笑意,“太後說的是。”

  “好了,喝完了補藥,你可以回去休息了,小心照顧身子。”太後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盈盈一揖,“那麼臣妾先告退了。”

  步出慈寧宮,宮女們見她腳步不穩,趕緊左右攙扶著她。

  “娘娘怎麼了?”

  “沒什麼。”芷嬪輕咬下唇,太後的話確實對她產生了不小的影響。

  其實她早就讓宮女去打聽過了,王上這幾日夜裏確實都留宿在交泰殿,總以為王上對王後沒有感情,向來也是漠不關心,所以大婚至今,從未臨幸過王後,這是眾人皆知的事實。只是,現在情況似乎已經超出她的掌控,宮裏人人都在傳說奇跡復活的王後像是變了個人,轉了性子,居然敢明目張膽的和王上對罵,簡直是判若兩人,可是最令她不解的是,眼高於頂的王上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縱容王後的行為,不再堅持廢後,這才是讓她憂心的。

  如果王上的心轉移到王後身上,那該怎麼辦?芷嬪相當明白君王的寵愛不可能永遠,所以總是過得戰戰兢兢,現在只能寄望腹中的孩子爭氣些,讓她坐穩西宮王後的位置。



  她回家了!

  看到熟悉的場景,依雀興奮的推開大門,正要開口大叫弟弟的名字,映入眼簾的卻是她的靈堂。

  對了,她已經被車撞死了!

  依雀看著擺在靈堂上的相片,是她拍的大頭貼,手指對著鏡頭比出勝利的手勢,還故意擠眉弄眼,看來滑稽可笑,想不到卻變成她的遺照。

  “嗚嗚……依雀……”

  是誰在哭?

  視線不由自主的循著哭聲往下移動,瞥見哭倒在靈堂前的婦人身影,讓她愣了好久,以為自己看錯了,哭的人竟是她那個賭鬼老媽,怎麼可能?這一定是夢,因為現實中絕對不可能發生這種事。

  “媽對不起你……依雀……嗚嗚……”

  她往前飄了幾步,看著哭到斷腸的婦人。

  “嗚……你跟你爸都走了……要媽怎麼活啊?你快回來啊……”

  母親悲痛的哭喊讓依雀情不自禁的叫喚,“媽!媽!”

  僕在地上的婦人恍若未聞,哭得聲淚俱下,讓人聽了為之鼻酸。“媽錯了……媽不該沉迷在麻將桌上……依雀……你快回來……媽發誓不再賭了……”

  “姊姊、姊姊!”在旁邊燒蓮花的弟弟跟著哭紅了眼。

  我在這裏!

  媽!大秉!你們沒看到我嗎?

  “是媽害死你的……依雀……媽錯了……嗚嗚……”

  感覺到兩行滾燙的淚水無聲的淌到下巴,依雀哭到不能自己,母親懺悔的哭喊讓她感到莫大的悲哀,卻也慶幸,如果她的死能讓母親戒掉賭博的毛病,那麼一切就值得了。

  媽,你只剩下一個兒子,千萬不要再賭了……

  弟弟用袖口擦著眼淚,“姊姊……”

  大秉,你一定要當個好醫生,將來要救好多好多病人,姊姊以後不能再照顧你了……你要勇敢一點……

  ==

  “雀兒?”匡衛被嚶嚶的啜泣聲吵醒,發現躺在身畔的依雀在睡夢中流淚,嘴裏也念念有詞,伸手搖動她。“雀兒,醒一醒!”

  哭到心痛的依雀幽幽醒來,淚眼蒙朧的覷著俯下俊臉,關切的看著自己的男人,聲音都啞了。“原來是夢……”

  他拂去她頰上的淚痕,“作了什麼夢讓你哭得這麼傷心?”

  “我……我忘記了,只是好難過、好難過。”依雀將淚顏埋進他懷中,依然止不住不斷冒出的眼淚。

  匡衛憐愛的摟緊她,“不要哭了,朕在這兒。”

  “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嗎?”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母親和弟弟,她真的再也回不去自己的家,一個人好孤單、好寂寞,她好怕。

  大掌滑過她光裸纖白的背脊,“當然了,朕會永遠留在你身邊……”

  她的淚水倣佛流不幹,哭溼了匡衛的胸口,讓他又愛又憐。

  “有朕在,就算天塌下來也有朕頂著……別哭了……”

  依雀哭到全身抽搐。“你要說話……算話……”

  “君無戲言。”他正色的說。

  “嗯!”依雀嗚咽的說。

  他湊下俊臉尋找她的小嘴,用綿密的深吻化去她心中的疑慮,感覺到依雀哭聲漸弱,小手主動攀上他的頸項,那麼信賴、那麼熱情的臣服在他的身下,拱身接納他的進入。

  一聲男性的粗吼在依雀生澀卻大膽的撩撥之下,嗄啞的進出,不同於其他嬪妃的欲拒還迎、被動羞澀,她反客為主的愛撫匡衛古銅色的身軀,小手不斷的遊移在每一條強健的肌理上,匡衛知道該阻止訓斥她這種與禮不合的放蕩行為,可是卻又不得不承認愛極了她的主動……希望她不要停止……

  “匡衛……”依雀在極樂的暈眩中低喊。

  似乎還嫌不夠似的,匡衛猛力的將自己推進那溼濡緊窒的甬道,一次又一次的直達花心,英挺的男性臉龐布滿緊繃痛楚的線條,卻又有著無法形容的歡愉,嘶啞的大叫,重重的最後一擊,釋放出所有的精華,將尊貴的種子播撒在豐碩的花田中才心滿意足的倒下。

  依雀兩眼緊閉,動都不想動,意識在飄浮著。

  “雀兒,答應朕,快點幫朕生個皇子。”他用手肘撐起上身,胸膛還在劇烈的上下起伏。

  聽到這個,依雀倏地張開眼,“什麼?”

  “其實皇女也不錯,朕不會因為是個女兒就不愛她了。”匡衛拂開覆在她額上的溼發,倣佛已經看到自己兒女成群了。“朕一定會當個好父皇,把他們都寵上了天,讓他們感受到朕對他們的愛。”

  她本想說不要這麼早當媽,不過看到他臉上那種談到自己的孩子,呈現出為人父親該有的慈愛光芒,就說不出口了,依雀可以體會他的感受,他想要給孩子自己從未嘗過的親情。

  “小孩子也不能太寵。”依雀吐槽。

  匡衛輕笑一聲,“他們可是朕的骨肉,寵他們是應該的。”

  “那我是不是要扮黑臉,當他們不乖時,我這個當母後的就要狠狠的打他們一頓?”她擺出兇巴巴的樣子。

  他佯裝生氣,“不準你打朕的孩子!”

  “為什麼不行?”她故意唱反調。“我可是他們的娘。”

  “朕說不行就是不行。”匡衛板起俊臉,“朕是他們的爹!”

  兩人互瞪著對方。

  依雀終於噗哧一笑,“孩子都還不知道在哪裏,我們就已經吵起來了,說得跟真的一樣。”

  “那可不一定,說不定他們已經在你肚子裏頭了,才不枉費朕這幾日努力的成果。”他撫摸她平坦的小腹,笑得好得意。

  她嬌嗔的捶打他一下,“原來你心裏在打這種主意,難怪連著幾個晚上都跑來找我,害我每天腰酸背痛的,連覺都沒得睡,吃飯時還不小心打磕睡,都被那些宮女取笑,都是你害的。”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打朕!”匡衛故意齜牙咧嘴,一個翻身壓住她,“朕要好好的處罰你……”

  依雀感覺到膝蓋被撐開,再度生龍活虎的男性欲望滑進體內,逸出一聲低喘,“你……你就這麼想要孩於嗎?”

  “原本這些年朕有好幾次機會擁有孩子,可是最後他們都跟朕無緣……”他口氣中透著傷感,下身緩慢且深的律動著,延長彼此的快感。

  她咬牙呻吟,抬高玉腿,夾住雄健的男性腰桿,不耐的催促著。“等再過幾個月,芷嬪生了孩子……你就當父皇了……”

  “這樣還不夠……朕……朕還要你生的……”倣佛在宣告自己的決心,匡衛擺動著窄臀,賣力的達到頂點。

  許久之後,芙蓉帳內的喘息聲漸歇……

  昏昏欲睡的依雀推了推壓在身上的男人。“你這樣我怎麼睡?”他的一部分還不肯退出去,執意的霸佔不放。“我真的好困。”想要孩子也不用這麼拚命嘛!萬一老了就不行可慘了。

  “朕也想睡了,只不過你好溫暖,朕不想離開。”此時他像個任性的孩子跟她耍賴撒嬌,教她好氣又好笑,只好由著他了。

  這就是幸福吧!她想。

  夜更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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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連著好幾天,依雀都隨著匡衛來到慈寧宮請安,兩人連袂出席,也讓原本王後深受恩寵的傳聞更是甚囂塵上,每一雙眼睛無不在偷偷觀察他們,然後再回報給自家的主子。

  “看王上和王後感情這麼好,本宮心裏真是高興。”太後臉上的笑意並沒有達到眼底。“王後可得早日懷上龍種。”

  依雀笑得有些僵。“是。”

  “兒臣也希望王後盡快懷有朕的骨肉。”匡衛凝睇依雀的眼神充滿關愛寵幸,兩人的眼波交流全都落在太後眼中。“相信很快就會有好消息了。”

  她滿臉困窘,低聲的嗔罵。“哪有這麼快。”

  “不相信朕的能力?”他也跟她咬起耳朵來。

  “你很討厭!”

  匡衛低笑幾聲。

  看著兩人當著自己的面打情罵俏,太後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猙獰,不過只有一下子,很快便恢復正常了。“不過,王上還得忙於政務,可得多多保重龍體。”

  “多謝母後關心,兒臣會的。”匡衛臉上露出受寵若驚之色,因為這句話對他來說宛如天籟,就像是神界的賞賜,如此難能可貴。

  太後鳳眼狀不經心的瞟向依雀,“對了!本宮要太醫院幫王後調配了補藥,可以強壯身體,有助懷胎,將來若是能生下皇子,皇子本身也會健康。”說完,就朝身旁的貼身宮女吩咐道:“去把太醫院準備的湯藥呈上來。”

  “是,太後。”很快的,去而復返的宮女端來特別配製的湯藥,置放在依雀面前的漆幾上。

  瞪著那碗看不出什麼東西的藥汁,依雀心中警鈴大作。

  小心太後!

  紅玉的遺言不斷在腦中回蕩,聲音越來越大,讓她的手心不禁都捏了把冷汗。

  “王後,快趁熱喝吧!”太後催道。

  匡衛不疑有他,俊臉含笑的說:“還不快跟母後謝恩?”

  “謝……謝母後賞賜。”她喉頭發緊的說。

  怎麼辦?真的要喝下去嗎?會不會有毒?

  可是又不能說不要,那等於是不給太後面子,讓她當場下不了臺。依雀左右為難,在眾目睽睽之下,只得伸手端起藥碗……

  冷不防的,藥碗滑出手心,藥汁也整個翻倒了。

  她佯裝驚慌的大叫,“啊~~我不是故意的~~好燙~~”

  “怎麼這麼不小心呢?”藥汁剛煎好,還冒著熱氣,匡衛怕她燙到自己,連忙將她從席上拉起,開口喚來宮女,“快來把這裏整理一下……”

  依雀嘴裏不斷的道歉。“對不起,母後,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經意的瞥向太後,卻被她臉上厲鬼般的表情給嚇了一跳,盡管只有一剎那,卻也足夠讓依雀永生難忘了。

  “沒關係,藥再煎就有了,有沒有燙到?”太後緩下臉色問。

  她搖了搖頭,擠出笑臉。“沒有,只是衣裳都溼了……”

  太後揚起一道親和的笑意,“那就快回寢宮去換下來吧!本宮還有別的事要和王上商量。”

  “是,臣妾告退。”依雀不敢再多看一眼,急急的定出慈寧宮後,才敢大口的喘氣。真是太嚇人了,難道那碗湯藥真的有毒?可是太後沒有理由這麼做啊!萬一她肚子裏已經有了匡衛的孩子,那可是她的親孫子,要是毒死她,孩子也死定了,不是嗎?難道是她受到紅玉的影響,想太多了?  



  “母後想跟兒臣商量什麼?”待依雀定後,匡衛坐正身軀問道。

  太後撫著左手腕上戴的黃玉手鐲,那是她從及笄那年,某人幫她戴上,至今從不曾離身片刻。“王上以為瞞著本宮,本宮就不知道了嗎?”

  “母後指的是什麼?”

  她端起彩繪著花紋的陶碗,啜了口香茗。“最近幾日文武百宮不斷的遞上奏摺,勸諫王上立即廢後,以免天象預測成真,難道不是嗎?”

  匡衛深吸口氣,“兒臣絕不會廢了王後。”

  “唉!本宮又何嘗願意,只不過司歷上奏月盈而生芒,後黨成輩,且害其主,代表如果再不廢後,王上的性命有了危險,望國也將改朝換代,天象既然已經出現了徵兆,就應該謹慎處理。”太後輕輕擱下了陶碗,說得語重心長。“要知道王上身為一國之君,做事就該當機立斷,為瞭望國的長治久安,犧牲一名王後,換取百姓的福祉也是值得的,不要因為兒女私情而誤了大事,恐怕會釀成更嚴重的災害。”

  他凝目看去,斬釘截鐵的重復。“王後沒有犯錯,兒臣絕不答應廢後。”

  “王上……”

  “母後別再說了!兒臣相信王後絕不會做出危害朕性命的事。”匡衛倏地起身,滿臉慍怒。“恕兒臣告退!”

  太後沉下臉看著他憤而離去,高貴的容顏頓時扭曲了,將幾上的陶碗整個掃落地面,嚇得宮女們全都噤若寒蟬的跪下。

  “太後息怒。”老宮女讓其他人都先退出門去。

  她唇畔的線條緊抿成一條線。“他居然敢違抗本宮的意思?要不是本宮,他今天也不可能當上黑帝,是本宮賜給他的,他竟敢……”

  老宮女遞上了杯溫茶,“太後娘娘別氣壞身子。”

  “我好苦……好恨哪……”太後珠淚婆娑的低喊。

  紅著眼幫主子拭去淚水,“奴婢明白太後的苦。”

  “為什麼天帝這麼不公平?為什麼?”無止盡的淚水和哭喊也無法改變命運的安排。  



  依雀在自己的寢宮內來回踱步,想到頭都快炸了。她有眼睛可以看,耳朵可以聽,感覺得出太後在這座王宮內的權勢有多大,說不定還有眼線隨時在監視自己,現在紅玉死了,身邊沒有可以信任的人,心裏的疑問也不知道該向誰打聽才好。

  “啊~~”她抓著頭發大叫。

  外頭的宮女全衝了進來,“王後娘娘?”

  她吐出一口氣,“我沒事。”叫一叫總算舒服多了。

  宮女們一個個都用怪異的眼光看著她,依雀才不管那麼多,隨便她們怎麼看待自己,現在她更可以體會“王後”的處境了,置身在這種危機四伏、步步為營的環境,意志薄弱的真的會想不開,不過她可不是“她”,什麼樣的困境沒遇過,才不會隨隨便便就自殺。

  腳步聲由外頭進來,朝她福身。“啟稟王後,侯偃侯大人求見。”

  “侯偃?”這個陌生的名字讓依雀疑惑。“他是誰啊?找我做什麼?”

  “侯大人是王後娘娘的兄長。”似乎認為她問得很奇怪。

  依雀這才猛然想起,紅玉的確曾經跟她提過“王後”有個同父異母的兄長,由於自己的妹妹是當今王後,所以才得到虛宿城郡尉這個官職。

  “原來是他,讓他進來吧!”這還是第一次和“親人”見面。

  在這當口,依雀不禁回想起當時曾順口問了紅玉一句。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呃,侯大人他……”

  “你老實說吧!我不會生氣。”看起來似乎風評不佳。

  紅玉囁嚅了半天, “奴婢聽說侯大人他……暗中收取賄賂、公私不分,仗著有王後娘娘撐腰,還……”

  那時她聽了相當憤怒,這樣的人渣居然還讓他當官,早就該把他打下十八層地獄去了。

  小臉一沉,哼!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她就等著自找死路的侯偃進門謁見,“王後”不敢做的事,她很樂意效勞。

  聽見門口傳來腳步聲,依雀抬眼看去,就見一名身材瘦長的男人跨進門檻,雖然只是個小小的郡尉,不過態度卻很囂張傲慢,鼻孔朝得比天高,第一眼就讓她很想開扁。

  見到在座的確實是原本以為死去的王後妹妹,侯偃馬上換了張臉,裝腔作勢的跪下,擠出兩滴眼淚,一路爬到席前,滿臉的喜極而泣狀。“微臣在虛宿城聽說娘娘死而復活的消息,簡直是不敢相信……想不到是真的……真是老天垂憐……”

  “原來你這麼高興我還活著。”哭得這麼假,瞎子都看得出來。

  侯偃涕泗縱橫的表達忠心。“當然了,王後娘娘活著是堅國百姓的福氣……也是侯家的福氣,相信二娘也會替你高興……不過,微臣聽說朝中大臣紛紛要求王上廢後,娘娘盡管放心,微臣一定會站在娘娘這一邊。”

  她咧了咧嘴,“那本宮就先跟你道聲謝了。”萬一自己成了廢後,他不也就沒戲唱了,當然會緊張。

  “娘娘這麼說就太見外了。”他假惺惺的笑了笑,看不出哭過的樣子。“呃,微臣能不能跟娘娘單獨說幾句話?”

  依雀摒退了身邊的宮女,看看他想玩什麼花樣。

  “畢竟微臣和娘娘是兄妹,怎麼容得了別人欺負到我們侯家人頭上來,娘娘說是不是?如今娘娘深受王上的恩寵,正是大好機會,可以乘機一並除掉那些想要把娘娘廢掉的大臣,免得礙手礙腳。”

  她感到有些困惑。“他們為什麼堅持要廢後?”

  “原來娘娘還不知道,這還不都是司天監搞的鬼,說什麼天象出現異變,還斷言王後娘娘將來會爭權奪位,危及王上的地位,所以千方百計要廢了娘娘,不曉得懷著什麼居心……”

  還有這種事?她根本不知道。

  侯偃不停的慫恿著,“王後娘娘可別被那些老姦巨猾的大臣給蒙騙了,得學著機靈一點,趕緊大權在握才是最要緊的。”

  看著他醜陋貪婪的嘴臉,依雀倒盡了胃口,幸好沒吃多少東西,不然都吐出來了。“你今天進宮就是來跟我說這些的?”

  “呃,當然還有別的正事。”總算察覺到眼前的王後妹妹看他的眼光不太一樣,帶著輕蔑和諷刺,不由得清了清喉嚨,“虛宿城的郡守病了好一段時日了,所以想拜託王後娘娘在王上耳邊說幾句好話,相信王上會讓微臣接任郡守的位置。”

  “你當了郡尉還不滿足,還想要當郡守?”依雀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你認為自己有那份能力嗎?”

  他笑得好不倡狂。“那是當然,虛宿城的百姓見了微臣,可都是恭恭敬敬、不敢放肆……”

  依雀不客氣的當面吐槽。“我看他們是敢怒不敢言吧!”

  頓時笑僵了臉,“娘娘怎麼這麼說呢?微臣可是替他們做了不少事……”

  “是啊!可是我怎麼聽說你把朝廷撥下來的款項中飽私囊,用來大肆興建自己的房捨,廣納美妾,常常在外頭說你是國舅爺,還要大家尊敬你,見了你就得跪拜磕頭,可以說是作威作福,連王上都比不上。”

  “娘娘,這是誰捏造的謠言?微臣就是跟天借了膽,也不敢這麼做。”侯偃搓著雙手替自己辯解。“微臣做事向來是人人稱讚的。”

  她凜著小臉,“是不是謠言,隨便找個虛宿城的百姓來問就知道了,依本宮看,你是沒有資格當郡尉,更別說郡守了。”

  侯偃收起恭敬的虛偽態度。“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依雀涼涼一笑,“如果你還聽不懂,我不介意重復一次,那就是你、沒、資、格,聽清楚了嗎?”

  陡地,侯偃鐵青了臉,“你敢不聽我的?”

  “我就是不聽,你想怎樣?”她可不怕。

  他當場翻臉,張牙舞爪的威嚇。“別以為你現在得寵了,有王上當靠山,我就不敢對你怎樣,看來你是太久沒嘗到挨揍的滋味了。”

  秀眸憤怒的瞠大。

  想不到“王後”這麼悲慘,在王宮裏被欺負也就算了,連自己同父異母的兄長也不把她當人看,只能任由他予取予求。

  一股巨大的憤怒竄流到四肢百骸……

  天底下就是有這麼多欺善怕惡的混蛋!既然這樣的話,就由她都來替“王後”出這口怨氣。

  依雀怒瞪,“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侯偃衝上前去,抬起右手就要甩她一記耳光,讓她好好聽話,當上郡守只是第一步而已,丞相之位才是他最想要的。

  見他竟然真的出手,依雀自然不是省油的燈,從席上跳起來,看準時機,一個直拳揮向他的門面,當場把他打得跟臆後退、鼻血直流。

  “啊啊……你……”沒料到依雀會反抗,一個沒留意就被打得正著,只能捂住受創的鼻子大叫,“你打斷我的鼻樑……你這賤女人居然敢打我……你……我流血了……”

  她兇悍無比的逼近他。“這一拳我是代替虛宿城的百姓打的!憑你這種貪官汙吏也想當郡守,等下輩子投胎再說吧!還有,你最好先搞清楚一件事,我已經不是那個任人欺侮的王後了,不是你隨便威脅兩句,就會被嚇哭。”

  侯偃鄙夷的啐了一口,“賤女人!”

  “大膽!”

  一聲雷霆萬鈞的怒吼把侯偃嚇得面如死灰、肝膽俱裂。

  他嚇軟了雙腿,明白大勢已去。“王、王、王、王上……”

  不知在門外聽了多久,匡衛終於按捺不住的出聲。“你竟敢辱罵朕的王後?不想活了嗎?”

  依雀一臉驚訝,“你來多久了?”

  “朕全都聽到了。”

  她橫他一眼,“那你也看到我打人了?”

  “看到了。”匡衛真的很詫異。

  “我是真的太生氣了,才會忍不住出手。”她真的很不想讓喜歡的男人看到自己兇巴巴的樣子,總要顧慮一下形象。“平常我不會這麼粗暴的。”

  匡衛莞爾。“打完之後的感覺如何?”

  “心情舒坦多了。”應該說簡直是爽斃了。

  他礙於身分,只能一臉羨慕。“朕也想試試看。”

  “那還等什麼,快點動手教訓這個人渣;幫我多踹兩腳,再賞他幾個巴掌。”依雀大力鼓吹。

  侯偃驚駭極了。“王、王上饒命啊……微臣知錯了……”

  “住口!”匡衛大吼一聲,“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在虛宿城作威作福、欺壓百姓,你的所作所為幹賢都跟朕稟奏了,侯偃,你真是罪該萬死。”

  再也狂妄跋扈下起來,侯偃只能轉頭向依雀求救。“請王後娘娘念在自家兄妹的情份上,請王上饒了微臣一命……”

  依雀嗤哼一聲,“那些百姓在哀求你的時候,你有替他們想過嗎?你有饒過他們嗎?不管你是我的誰,你所犯的罪誰也救不了你。”

  “娘娘……”他聲淚俱下的哭道。

  匡衛深深看她一眼,“朕若是罷了他的官,定了他的罪,王後也不在乎?”他想知道她的想法。

  “這種事為什麼要問我?”依雀有自知之明。“王上才是一國之君,當然由你決定了,何況像他這種人根本不配當父母官。”

  他因她不徇私的態度而微笑。“王後說的對。”

  “王上……王上……”侯偃抱住他的大腿叫嚷。

  一腳將侯偃踢開。“來人!”

  兩名侍衛進來聽旨。

  “把侯偃押進天豐聽審。”

  侯偃嚇得差點屁滾尿流,被侍衛左右架起,一路拖了出去。“王上開恩……王上開恩……娘娘……王後娘娘……”

  “哼!這種人早就該被千刀萬剮了。”依雀毫不同情的數落著。

  匡衛用種全新的目光,定定的看著她半響。

  依雀摸摸自己的臉,“你在看什麼?”

  “如果王後原本的個性就像現在這個樣子,朕也不會故意冷落你、排斥你,害得你差點枉死。”他撫著她柔嫩的面頰說。

  她噗哧一笑,“那可不一定,說不定你早就氣得把我的頭砍了。”

  “朕的心胸沒那麼狹窄。”匡衛低哼。

  “話又說回來,如果我沒有先死過一次,也不可能變成現在這樣。”依雀真不知道該不該感謝那個撞死她的汽車駕駛。“你比較喜歡現在的我嗎?”

  匡衛摟著她的纖腰,一臉打趣。“現在的你讓朕又愛又恨,從來沒有一名女子敢挑明的反抗朕,還敢罵朕,可是如果這樣的你不見了,又變回原來那個畏畏縮縮的樣子,朕反而會很失望。”

  “如果我說其實我不是我,也就是說其實我不是王後,你也會愛我嗎?”她好怕這樣的幸福又像蒸氣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聽糊塗了。“你就是王後,這點朕早就求證過了。”

  “也許王後只剩下這具軀殼而已,住在裏面的魂魄卻是別人……”有時依雀也很矛盾,希望匡衛愛的是原本的自己。

  “別說了!”匡衛不想聽這種荒誕不經的話。“不管你是誰,你都是朕的王後,是朕心愛的女人,這樣就夠了,只要你答應一生一世都陪在朕身邊,其他的朕一概不管。”

  依雀眼眶紅了紅,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朕不管什麼異象,也絕不廢後,朕要跟你執子之手、白頭偕老。”他說。

  她緊緊的抱住他,“我答應你,不再離開你了。”依雀終於明白幹賢的意思,也慶幸自己當時聽他的留下來。

  “只要你快點幫朕懷了皇子,那些大臣就不敢再危言聳聽了。”

  從古至今,女人好像都得靠傳宗接代來維係自己的地位,依雀悶悶的心忖,但是為了能跟他在一起,她願意忍受這種不平等條約。

  “昨天我不小心把母後賜的湯藥打翻了,她有在生我的氣嗎?”

  匡衛掀袍坐下,將她拉到懷中摟著,“不會的,母後還不至於會為了這一點小事就記恨在心,其實她也是想要早點抱到孫子,只要宮裏哪個嬪妃傳出喜訊,母後就會讓太醫每日送補品、安胎藥過去,還吩咐宮女、太監小心服侍,只可惜……大概是朕犯了什麼錯,天帝遲遲不肯賜給朕皇子。”

  心臟冷不防的漏跳半拍。“你是說母後之前就常常讓太醫送湯藥去給那些懷孕的嬪妃?”

  “母後是出於關心。”他說。

  依雀霍地覺得頭皮發麻,腦中有種不好的想法。

  “匡衛,那些懷孕的嬪妃發生什麼意外,為什麼都流產了?”這個疑問一直在她腦中徘徊不去。

  聞言,他臉上掠過一道悲愴,黑眸閃動著可疑的淚光,久久沒有開口,依雀早就知道他很愛孩子,怕又觸痛他的傷口,不敢再問。

  她幹笑,“你不想說就算了。”

  “其實朕直到現在也不明白……”以為他不願再去回憶,過了半晌,匡衛才再度開口。“頭一個傳出喜訊的香嬪身子骨一向不錯,只不過感染到小小的風寒,卻是嚴重到一病不起,母子倆都沒能保住。”

  似乎能體會匡衛的心情,依雀偎得更近,和他十指交纏。

  “接著是蓉貴妃,當時已經五個多月,朕還記得第一次感受到胎動的驚喜,那種即將為人父的心情讓朕開心不已……”說到這裏,喉頭像梗了東西,逸出一聲像哭又像笑的聲音。“誰知道她只不過是在禦花園散步,突然一陣頭暈目眩,就這麼跌了一跤,動了胎氣,朕期盼好久的孩子就這麼走了……受到這種巨大的打擊,蓉貴妃便得了失心瘋,連朕也認不得了。”

  這算是意外嗎?她不敢確定。

  匡衛用力的抹了把俊臉,手掌還微微顫抖著。“最後一個就是前陣子溺死在荷花池中的蘭貴妃,有了前車之監,朕更加謹慎,派了更多奴才小心伺候,好不容易捱到孩子要出生的那天……朕守在寢宮外頭等待孩子的哭聲響起……可是……可是朕一直等不到……”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淌下君王悲慟的眼淚,全身劇烈抖動。“是個死嬰……當他們把朕的皇子抱出來……孩子早就已經胎死腹中……朕好不容易可以親手抱到自己的骨肉……可是卻是一具沒有氣息的屍體……只有這麼一丁點大,小小的身子卻是冰冷的……”

  “對不起,我不該問的。”依雀也跟著哭了。

  他抱著頭顱痛哭失聲。“為什麼?朕有滿腔的愛等著要給他們……為什麼就是保不住?為什麼?”

  依雀將他擁在胸前,也是泣不成聲。“匡衛……”她知道他有多愛孩子,多想要有孩子,那種失去至親的慟是外人無法理解的。

  “朕貴為一國之君……卻救不了自己的孩子……朕還算什麼一國之君?”他像是找到可以傾吐的管道,盡情的吶喊。

  她擤了擤鼻子,擠出笑臉,“你不要這樣,我相信芷嬪這次一定會平平安安幫你生下皇子。”她不敢妄自揣測,也不敢再多問,在沒有找到確實的證據之前,不想再傷匡衛的心。“以後你想要幾個孩子,我都幫你生,你不要哭了……”

  想不到一個大男人的眼淚也有這麼大的殺傷力,讓人不禁心疼,讓人想要幫助他,原本她是一個凡事只想到自己,別人的死活都與她無關的人,可是依雀卻無法對他棄之不顧。

  可是該找誰呢?

  有了!



  翌日,幹賢被召進了交泰殿,來到依雀面前跪拜見禮。

  “幹大人請起。”她還不太習慣受這種大禮,有的大臣年紀比她大,可以當她爺爺了,見了她也得跪,不知道會不會折壽。

  他拱手一揖,“多謝娘娘。”

  依雀早在幹賢進門之後便支開了宮女,就怕有人嘴巴太大,把聽到的事張揚出去,那可就打草驚蛇了。

  “不知王後娘娘召見微臣有何吩咐?”幹賢不解的問。

  她沉吟片刻,還是決定這麼做。“我有件事想請幹大人幫忙。”依雀打聽過了,幹賢是個正直無私的好官,做事向來稟公處理,又是匡衛從小玩到大的朋友,找他應該沒錯。

  “娘娘請說。”雖然納悶,他還是靜心傾聽。

  “這件事關係重大,希望幹大人秘密進行,不要讓太多人知道。”依雀壓低嗓音說:“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幹賢怔了一怔,“是。”

  “呃,聽說之前後宮裏的幾位嬪妃懷了身孕,太後都會賜下湯藥給她們,我想請千大人去太醫院查一查那些藥的成分。”她說。

  他一時間目瞪結舌,“難道娘娘是懷疑……”

  “不管我懷疑什麼,幹大人願不願意幫我這個忙?”

  “娘娘……”

  依雀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如果不願意就算了,我再另外想法子。”

  “王後娘娘、太後是絕不可能做出那種事,那些都是意外。”幹賢臉色一整,“盡管太後和王上之間有些問題存在,但是太後絕不可能做出危害王上親生骨肉的事,一定是娘娘誤會了。”

  她小臉透著嚴肅。“我也希望是誤會,只是有太多巧合了……每次有嬪妃懷了身孕,太後便會每日賜下湯藥,接著孩子都保不住。”

  幹賢張口欲言,“那也不代表……”

  “聽說芷嬪也喝了那些湯藥,我擔心會歷史重演,到時最傷心的人是誰,你應該比我還要清楚,你希望見到那種事發生嗎?”依雀的話果然讓他住了口。“雖然我知道懷疑太後是不應該的,可是王上那麼渴望有個皇子,我真不想看到有不好的事發生。”

  他思索良久。“臣明白了。”

  “那你願意幫我羅?”依雀小臉一亮。

  “是,臣會暗中到太醫院調查。”他說。

  依雀露出大大的笑臉,“謝謝你,幹大人。”

  “臣不敢當。”

  她再三的叮嚀,“不過千萬不要讓人發現你在調查什麼,免得對方湮滅證據,到時什麼線索也沒了。”

  “是,王後娘娘。”

  此時的幹賢不得不對這位王後另眼相看,過去的王後是個沒有主見的女子,對別人的要求總是唯唯諾諾,有什麼心事都往肚裏吞;可是此刻的她,不但大膽直言,言行舉止更是和過去完全不同,甚至懂得思考,這才是最不可思議的地方。

  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這樣的轉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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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愛妃最近身子還好嗎?”

  匡衛雖然明白自己的心思全都轉移到王後身上,但並不表示他不再關心其他嬪妃,尤其是芷嬪這朵解語花,她的善解人意能夠得到他的寵愛,可不是一、兩天,尤其是目前腹中懷有五個多月的身孕。

  她淺淺一哂,“臣妾很好,孩子也是。”

  “那就好。”大掌輕撫著芷嬪已呈現圓弧的小腹,唇畔揚起滿足的英俊笑意。“朕已經等不及看著孩子出生了。”

  芷嬪笑靨充滿慈母的光輝。“臣妾會以生命好好保護王上的骨肉。”

  “不知道是男還是女?”他喃喃的問。

  “臣妾可以感覺到是個男娃,一定是皇子。”她每晚都無比虔誠的向神界祈求,讓這一胎能順利生下兒子,相信天帝一定聽得到。

  他低低一笑,“不管是男是女都好,朕都會疼他們、寵他們。”

  “臣妾謝王上恩典。”芷嬪笑意嫣然。

  匡衛滿眼柔情的執起她的柔荑,“朕才應該謝謝愛妃,朕盼個皇子已經盼了好幾年,如今就要實現了,到時朕要大肆慶祝一番,讓望國的百姓都能感受到這份喜悅之情。”

  “臣妾也跟王上一樣,盼了好久才盼到這個孩子。”就算再純真無知,來到這座後宮,也漸漸要學會如何爭寵,如何鞏固地位,她全副的精神都放在腹中的孩子身上,只有他能幫她抓住王上的心,否則遲早會被王後給搶走。

  她可以感覺得出,王上對她的關注不如以往,過去每日都會駕臨玉澄宮,和她說說話,或來陪她用膳,留宿更是常有的事,可是自從王後回來,她就不能再經常見到王上的龍顏,就算有任何賞賜,也是由晏福送來給她,芷嬪心裏難免焦急,卻也知道以目前的身分,根本無法和王後分庭抗禮,不過無妨,再一個月,冊封典禮之後,她們可以說勢均立敵,到時誰輸誰贏還不知道。

  “王後姊姊應該很快也會有喜訊傳出了。”芷嬪說得毫不嫉妒。

  匡衛仰頭大笑,“朕也希望如此。”

  “臣妾前天早上去跟太後娘娘請安,回程途中經到禦花園,見到王後姊姊也在那兒散步,正想過去打聲招呼,不過看她正和幹大人說話,也就沒有過去。”她隨口聊了起來。

  “你是說幹賢?”

  她輕頷螓首,“就是禦史中丞幹賢幹大人,也不知道王後姊姊和他在聊些什麼,彼此似乎很熟稔的樣子。”

  “這點朕倒是一點都不知情。”匡衛有些疑惑。

  芷嬪連忙改口。“或許他們只是剛好遇上罷了,是臣妾看錯了。”

  “嗯!”他沒有說話。

  悄眼看了一下匡衛的神情,芷嬪端起幾上的湯藥來掩飾自己的心思,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王後姊姊,你可別怪我!她在心中忖道。



  此時,在交泰殿的依雀臉上凈是意外,“真的都沒問題?”

  幹賢神情肅穆。“微臣不敢欺瞞。”

  “湯藥真的沒問題……”那麼太後當時的態度也太怪異了,或者只針對她一個,其他人都是意外?可是也巧得太離奇了。

  他放下心中的大石。“王後娘娘應該可以放心了。”

  敲了一下腦袋,依雀總覺得遺漏了什麼。“我再問你,那些藥也都是太醫院親自派人送去的?”

  依雀的問題讓幹賢怔了怔。

  “是不是?”她不死心的追問。

  “不是,是太後身邊的宮女送去給各位娘娘的。”

  她直覺的問:“是不是跟在太後身邊最久的那位老宮女?”

  “沒錯,可是……”

  “原來是這樣。”依雀喃喃自語。“那就不是不可能了……”太後親賜的湯藥,誰會懷疑有毒,所以才有機可乘。

  幹賢低喚一聲,“王後娘娘?”

  眨了眨眼,這才回過神來,依雀道了聲謝。“甘大人,辛苦你了。”

  “哪裏,娘娘如果沒有其他的吩咐,那麼微臣告退。”

  當他轉身要離開交泰殿,匡衛正好走了進來,見到了他,眉峰一擰,黑眸也微微瞇起。

  “微臣參見王上。”幹賢不卑不亢的屈膝叩首。

  冷冷的睥睨他一眼,“你在這兒做什麼?”這時,芷嬪無心的話冷不防的在耳邊響起,讓他胸口悶悶的。

  “臣……”一時不知該怎麼說。

  依雀搶先一步搭腔。“是我有點事拜託幹大人幫忙。”

  “是這樣嗎?”匡衛狐疑的目光射向跪在眼前的幹賢身上。

  他的聲音鏗然有力。“是,王上。”

  匡衛“嗯”了一聲,那是君王不容侵犯的神情。“你可以下去了。”

  “微臣告退。”態度從容的幹賢退了兩步,這才轉身踱出殿外。

  “怎麼了?”依雀見他神情冷峻,順口問道。

  覷她一眼,“你要幹賢幫你什麼忙?”

  “秘密,不能告訴你。”她半開玩笑的說。

  這番話讓他神情更加凜然。“連朕都不能知道?”

  “等結果出來了,我自然會告訴你,所以你先不要問。”依雀真心的希望是她猜錯了。

  雖然沒有再追問下去,不過,這已經在匡衛心中撒下懷疑的種子。==

  數日後,太後召匡衛來到慈寧宮。

  “本宮聽到一些對王後不好的流言。”太後定在花廊之間,一步一景、景隨步栘,穿花過閣、儀態萬千,仰起依然烏黑亮麗的螓首,看著滿天飛舞的彩蝶,倣佛他們聊的只是天氣。

  他不動聲色。“什麼樣的流言?”

  “聽說幹賢這陣子時常出入交泰殿,和王後有說有笑,本宮倒不知道他們何時 •變得如此親近。”她說得雲淡風輕,聽的人卻很不舒坦。

  匡衛胸口一窒,旋即沉聲的反駁。“朕相信王後的為人,也請母後不要聽奴才們的道聽塗說。”

  “真的是道聽塗說就好,本宮就怕……”

  “母後!”他打斷太後的臆測。

  她冷冷一笑,“本宮可不是隨便猜疑,只是今早又從太醫那兒聽說幹賢曾經幾次派親信到太醫院,還問起了芷嬪的身體狀況,讓本宮不得不關心一下。”

  停下腳步,匡衛無法再當作有人故意在背後亂嚼舌根。

  “他問這個做什麼?”

  太後步下玉階,走上拱橋,只消彎身,便可見錦鯉在湖中悠閒自在的遊動。“王上應該問他是奉誰的旨意去的。”

  “母後的意思是王後在背後指使?”他下顎抽緊的問。

  她點出女人的心思。“畢竟芷嬪下個月就要正式冊封為西宮王後,加上懷了龍種,往後身分自然高她一等,王後當然會擔心了。”

  “不可能!”匡衛抱以全心全意的信賴。“王後沒有任何理由這麼做,朕也相信她不是那種心機狡黠的女子。”

  “本宮只是想提醒王上,那可是本宮的孫子,絕不能有半點閃失。”

  匡衛一臉凜然。“朕敢跟母後保證,王後絕不可能危害朕的親生骨肉。”  



  那句保證言猶在耳,可是就在三天後,當匡衛在早朝時聽到不幸的消息傳來,匆匆趕至玉澄宮,芷嬪因為大量失血,導至血崩昏迷,腹中的胎兒沒能保住,霎時心如刀割。

  “王上!”晏福連忙攙住他搖晃的身軀。

  匡衛臉自如紙,勉強撐住。“太……太醫呢?”

  “微臣無能,微臣該死,請王上降罪。”太醫跪僕在地喊道。

  他雙目泛出紅光,咬牙切齒的問:“你是該死!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你不是保證一切順利,為什麼會這樣?”

  太醫聲音抖個不停。“微臣方、方才幫娘娘把、把過脈……發現娘娘她……中了毒……所以才會……保不住龍種……”

  “中毒!?”匡衛目皆欲裂的吼。

  跪在地上的太醫直打哆嗦。“是、是……”

  “怎麼會中毒?”

  “微……微臣也不清楚。”他抖得更厲害了。

  匡衛一腳踹向他,“你是太醫,怎麼會不清楚?”

  “王上!”不敢喊痛,太醫連忙解釋。“可能……可能有人故意在芷嬪娘娘的飲食或湯、湯藥中下毒……每天只下一點點……所以微臣才……才會沒有發覺……請王上恕罪……”

  “什麼?”匡衛跟艙了一下。

  本宮只是聽說幹賢在探聽芷嬪的身體狀況……

  王上應該問他是奉了誰的旨意……

  王後不知何時和幹賢變得如此親近……

  他猛烈的搖頭,“不,不會的!”

  絕對不可能是王後!

  不會是她!

  方寸大亂的他不斷深呼吸,讓自己保持冷靜。“芷嬪現在情況如何?”

  太醫冷汗涔涔。“娘娘她、她現在仍然昏、昏迷不醒。”

  “朕要進去看看她。”他推開晏福,跨開僵硬的長腿走進寢宮。  



  一陣怒氣滔天的旋風掃過,匡衛俊臉鐵青的衝進了交泰殿。

  已經聽到壞消息的依雀瞥見他進門,正打算過去抱住他,說些安慰的話。“匡衛……”她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住口!”他怒喝。

  依雀心頭一凜,感受到他身上除了濃濃的悲痛,還有種不尋常的……狂怒。

  “王後,老實的告訴朕,你到底要幹賢幫你做什麼?”十指毫不憐香惜玉的扣緊依雀的手臂,讓她的臉都痛到擰了。“是不是你叫他去太醫院的?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

  她聽得頭都昏了。“你一下子問這麼多,我要怎麼回答?”

  匡衛惡狠狠的瞪著她,倣佛想將她撕成碎片。“只要告訴朕,是不是你叫幹賢到太醫院幫你探聽芷嬪的狀況?”

  “我……”依雀登時詞窮了。

  他的心宛如掉進一座深不見底的懸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剛剛太醫說芷嬪是因為中了毒,所以才會造成血崩,朕的孩子因此無法保住,難道這件事真的跟你有關?”

  秀致的小臉霎時血色全失,震驚、不信的瞪著他,好像不相信那些話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你的意思是說我叫幹賢去下的毒,所以芷嬪才會流產?你心裏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朕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想了。”就好像一次又一次從天堂墜入地獄,讓匡街心力交瘁。“宮裏的奴才都在傳聞你和幹賢走得很近,不知在密謀什麼,連太醫也曾跟母後提起,幹賢似乎很關心芷嬪的事,還不時間起安胎藥,這些真的都跟你無關嗎?”

  依雀眼眶紅潤,一臉痛心疾首。“只是因為這樣,你就懷疑是我下的毒?單靠別人說的話,你就把這個罪名賴給我?沒有仔細的求證,就這樣定我的罪?真是太好笑了,呵呵……”她邊哭邊笑。

  “那麼你說,你到底跟幹賢都說了什麼?”他願意再相信她一次。“朕要你實話實說!”

  她張口想把自己的懷疑說出來。

  不行!她沒有證據說這一切都是太後的陰謀,如果現在告訴匡衛,他一定會以為她故意挑撥他們母子的感情,根本不會相信。

  匡衛死瞪著她,“為什麼不說話?”

  “說了你就會相信嗎?”依雀一臉心灰意冷。“原來你從來不曾信任過我,你的愛是那麼膚淺,別人隨便一句話就可以讓你推翻對我的信任,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再怎麼解釋也沒用。”

  他咬著牙根,“只要你說出實話,朕可以原諒你。”

  “原諒我?真是皇恩浩蕩。”她眼睛睜得好大,不讓眼淚再滾下來。“這三個字已經定了我的罪,認為芷嬪會中毒,孩子會流產都是我幹的……你知道嗎?這輩於我最痛恨的事就是被人冤枉,拿我根本沒做的事來誣賴我,想不到現在連你也這樣對我。”

  依雀心痛到無以復加,以為到手的幸福居然只是一種幻象,只是吹一口氣就破滅了,真是太諷刺了。

  “……就算我說不是,你會信嗎?如果我承認了,你要砍我的頭嗎?”

  “你!”他氣結。“難道是和不是讓你這麼難回答嗎?”

  她回瞪著他,“不是!”沒做的事不需要承認。

  匡衛幾乎要把牙根都咬斷了。“你敢對神界發誓?”

  呵呵……原來這就是心碎。

  反正她已經沒什麼好損失的,發誓就發誓。

  “我當然敢!”依雀寒著小臉,面朝外跪下。“神界在上,我,望國王後在此立誓,若剛才所說有半句謊言,就讓我……再死一次。”

  就在這一刻,她真的覺得死了也好,因為這個地方已經不值得留戀了。

  這個毒誓讓匡衛像是當頭淋了盆冷水,整個人清醒過來。

  難道他真的被芷嬪流產的噩耗給蒙蔽了心,也被種種未被證實的謠言給遮住雙眼,居然懷疑趄自己所愛的女子?

  王後應該是最瞭解他有多麼渴望擁有親生骨肉的心情,想到她曾經陪著他哭、陪著他笑,那不是假裝出來的……

  “雀兒……”匡衛朝她伸出手,要扶她起來。

  依雀避開他的大掌,口氣冷淡。“不敢勞駕王上。”

  “朕只是……”

  她神情漠然的打斷他。“王上還是多花些時間去陪芷嬪吧!她剛失去孩子,心裏一定很痛苦,更需要王上的安慰。”

  匡衛瞅著她半晌,知道傷害已經造成,再說什麼也都是枉然。“那朕晚點再來看你。”

  “來不來都無所謂了。”依雀背過身低喃道。

  他緊閉一下眼,現在的匡衛無暇去顧及太多她的心情,眼前最重要的是芷嬪,還有查清楚真正下毒的人是誰。

  聽到腳步聲離去,強撐的面具滑落了。

  拖著腳步走進內室,依雀將自己丟到床上,將臉埋在錦被中,把哭聲和眼淚全都隔絕,盡情的大哭一場……  



  老宮女站在主子的身後,為她仔細梳理如雲般的黑發。

  “結果怎麼樣了?”太後在首飾盒中挑選著今天要配戴的笄,不經心的詢問。“本宮聽說芷嬪已經醒了。”

  她動作輕柔緩慢,深伯扯痛了主子的頭皮。“是已經醒了,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又哭又叫,鬧了整個晚上,就連王上也勸不動她……”陡地,老宮女動作一頓,這動作自然也讓太後察覺到了。

  太後微側臉龐,“怎麼了?”

  “沒……沒事。”老宮女吶吶的說。

  伺候她這麼多年,一舉一動都瞞不過她的眼。“老實說。”

  看著那一根根的銀絲,藏匿在漆黑之中,也就格外清晰分明。“是……是白頭發,不過只有兩、三根。”依主子的精明,是瞞不了太久的。

  嘆了聲氣,“本宮老了,也是該有白頭發了。”

  老宮女連忙安慰。“奴婢馬上讓太醫幫太後調配幾道養生的膳食,只要多加注意……”

  “算了!”太後明白她的心意,笑了一笑,眼底凈是得意之色。“本宮今天心情好,幾根白發也破壞不了這份興致。”

  她瞭解主子的意思。“太後說的是。”

  “王後那兒的情況怎麼樣了?”揚高嘴角的弧度,似乎相當開心。

  熟練的幫主子把黑發盤到頭頂,再用編,也就是假發做成各種發髻粧點,並用笄固定住,最後把笄的頂端附綴上下垂的珠玉串等飾物。

  “奴婢聽說王後這幾天都把自己關在寢宮內,足不出戶。”終於大功告成,老宮女退後一步,欣賞主子高雅貴氣的粧扮。“王上也下曾再去看過她,可見兩人之間有了嫌隙。”

  太後把玩著手腕上的黃玉手鐲,嘴角的笑意帶著幾分詭魅。“是嗎?”

  “太後的心願就快要達成了。”希望這麼說能讓主子更加開心。

  她斂起笑意,眸底浮現一抹陰狠。“還不夠!只是這樣還是難消本宮的心頭之恨,休想本宮就這麼停手。”

  “太後……”

  “去把他找來,就說本宮想要見他。”太後陰冷的眼底晃動著一閃而逝的柔媚,那只有再見到深愛的人才會綻放。“本宮想跟他分享再一次的勝利。”

  老宮女並未勸阻她,只要是主子想做的事,就算犧牲性命也會效忠到底。“是,奴婢這就去。”  



  “福公公。”

  背後的叫聲讓晏福趕忙用袖口拭了拭眼角,才轉過身面對。“王後娘娘願意見奴才了嗎?”無論如何,他都非見到人不可。

  宮女看他難過的樣子,也不好受。“王後娘娘宣福公公進去。”

  “多謝。”晏福振作起精神,走進交泰殿。

  原本不想見匡衛身邊任何一個人,也不想聽到他的事,可是晏福守在外頭就是不肯走,依雀不得不讓他進門。

  他彎下似乎比平日更駝的背,“奴才參見娘娘。”

  依雀繃著秀顏,看都不看他一眼。“不用了,有什麼事就快點說吧!”自從那天之後就不見匡衛人影,現在還派人來幹嘛。

  “奴才請王後娘娘去勸勸王上,王上已經連著十天沒有上早朝,也拒絕大臣的謁見,成天就是不吃不喝,夜裏也無法闔眼,再這樣下去身體怎麼受得了,王上是一國之君,得為望國百姓保重龍體……”

  “那幹我什麼事?”依雀氣呼呼的叫道。

  雖然嘴裏說下在乎,不過她還是讓宮女去打聽外頭的狀況,所以晏福說的依雀早就聽說了,還知道現在大臣們呈上的奏章全都送到慈寧宮,由太後親自批閱,沒有太後的旨意,誰都不敢自作主張,雖然依雀高中是勉強念畢業的,不過慈禧太後垂簾聽政的歷史她可沒還給老師,真的很擔心匡衛會落得跟光緒皇帝一樣的下場,最後被軟禁起來,還被害死。

  晏福僕倒在地上求情。“請王後娘娘體諒王上的心情,奴才看得出王上已經快要崩潰了,他相信王後娘娘絕不是下毒之人,不管芷嬪娘娘如何以死相逼,要王上賜王後娘娘死罪,好替死去的皇子報仇,王上仍然堅信不移……”

  聽到這裏,她悲憤的表情稍霽。

  “王上夾在兩位娘娘中間,真的很不好過,奴才懇求王後娘娘親自去勸勸王上,別讓他病倒了,那絕非百姓之福,望國將會面臨動蕩不安的窘境。”他苦口婆心的再三勸說。

  她慢慢旋過身來,還是不由得心軟了。“他真的相信我?”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那天要是不先冤枉她,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王上全心全意的相信王後娘娘。”晏福點頭如搗蒜。

  依雀咬了咬下唇,還是覺得自己很委屈,平白無故被誣賴。“他真的相信不是我害死芷嬪肚子裏的孩子?”

  “是的,王後娘娘。”

  吸了吸氣,還是有些憤恨未消。“他相信有什麼用,現在全王宮的人都以為是我嫉護芷嬪懷了龍種才下了毒手。”

  晏福垂下雙眼,口氣沉痛。“奴才相信很快就能查出兇手是誰了。”

  “讓我再考慮一下。”依雀不想太快原諒他。

  他在心中輕嘆,“是,王後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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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即使再生匡衛的氣,最終她還是來了。

  依雀鑽出鸞轎,才抬起螓首,就見紫宸宮外有比平常還多的禁衛軍看守著,隱約透著一股不尋常的氣氛。

  步上玉階,兩名侍衛上前攔下依雀。

  她擺出王後的架式,柳眉倒豎的瞪著他們。“本宮要見王上,你們敢阻攔?”到底是怎麼回事?

  侍衛互覦一眼,“這是太後的懿旨,任何人都不準進去打擾王上,還請王後娘娘不要為難屬下。”

  她怔住了。“太後的懿旨?”

  “是。”侍衛職責所在,不能讓步。

  依雀越過他們,往紫宸宮內看了一眼,“真的不能讓本宮進去?”難道匡衛真的被囚禁在裏面了?不行!她必須想辦法救他。

  “請王後娘娘恕罪……”

  “大膽!”依雀扮得有模有樣,覺得自己還滿有演戲的細胞。“本宮是聽說王上這幾天龍體欠安,特地前來探望他,要是王上出了什麼事,你們這些人擔待得起嗎?還不退下!”

  “可是太後……”

  “太後那邊有本宮負責,還不讓開!”

  侍衛你看我、我看你,最後總算讓出一條路來。

  抬頭挺胸的越過重重守衛,依雀心裏其實很緊張,就怕唬不倒他們,幸好她的演技不錯。

  晏福聽到聲音出來迎接。“奴才見過王後娘娘。”

  “王上呢?他沒事吧?”她焦急的問。

  他有些吞吞吐吐。“王上他……”

  依雀沒耐性聽他支支吾吾,撩起裙擺就往裏頭走去。

  穿過前殿,來到內室,就聞到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酒味,讓她把鼻子都捏住了,再看到醉趴在幾上的男人,依雀真的很想扁他一頓。

  靠!借酒澆愁就能解決得了事嗎?

  “匡衛!”她一個箭步衝上去,抓住七零八落的龍袍,將他黏在幾上的頭抬了起來。“你給我起來!”

  喝得醉醺醺的匡衛含糊的怒斥。“滾出去!”

  她氣炸了。“你敢叫我滾!?”

  匡衛揮動雙手,醉眼迷蒙。“統統都給朕滾出去!”

  “晏福,去舀一盆水來!”

  “是。”晏福出去沒多久又進來了。“水來了!王後娘娘……”

  沒空跟他解釋,依雀雙手接過,就往還在醉生夢死的匡衛頭上潑了下去,這下讓他整個人都驚跳起來,想不清醒也不行。

  他破口大罵。“大膽!”

  “清醒了沒有?”依雀兩手擦腰,“不夠的話,外頭的水還多得很,要潑幾盆都可以。”

  晃了晃腦袋,吃力的睜開眼皮,看清眼前氣憤難平的女子,滿腔的爆怒頓時全熄了。“雀兒,你終於來看朕了?朕以為你還在生氣。”

  依雀瞪大秀瞳,從齒縫裏進出聲音。“我的氣是還沒消,不過看到你這副德行,我就更火大了,以為把自己灌醉就可以減輕痛苦了嗎?你就是把自己溺死在酒缸中,事情也不會改變。”

  “夠了!朕的頭很痛,不想聽這些大道理。”他捧著倣佛有無數支槌子在敲打的頭顱,逸出痛楚的呻吟。“晏福,再去拿酒來!”

  她回頭下令,“這裏沒你的事了,你先出去。”

  “是。”晏福想了想便轉身離去。

  匡衛俊臉扭曲的大喊,“晏福!”

  “他已經走了,你再怎麼叫也沒用。”依雀由高往下的睥睨他狼狽的模樣,想到應該意氣風發、權傾天下的黑帝變得這麼落魄,她也很想哭,很想痛罵他,卻也替他感到悲哀。

  “王後!”他怒不可遏的咆哮,“別以為朕愛你,就可以放肆了。”

  她噙著淚光跟他嗆聲。“那你想怎樣?把我拖出去砍了嗎?”

  “你……”匡衛氣結。

  依雀抖了抖唇,緩緩的跪在他面前,然後張臂將匡衛摟向自己。“想哭就哭吧!喝酒逃避只是暫時的,最後還是要去面對現實。”

  “可是朕好累,真的好累。”他身軀僵硬片刻,直到再也沒有力氣抗拒,將已經冒出短髭的下巴擱在她的頸窩間,逸出痛苦折磨的痦啞嗓音。“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小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著那具看似強壯,此時卻輕顫不已的背。

  “哭吧!不會有別人聽見的。”

  匡衛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朕的眼淚已經幹了……”

  “那就吃點東西!聽晏福說你這陣子滴水不沾,這樣會生病的。”她皺了皺秀眉,斜睨他一眼,“還有,你身上好臭,我從剛才就一直停止呼吸,不然早就被你醺昏過去了。”

  “很臭嗎?”他嗅了嗅身上,的確有股怪味,俊眸一瞠,“從來沒有人敢說朕臭,還巴不得黏在朕身上,只有你敢這麼說,真是越來越得寸進尺了。”

  她撇了一下唇,心想,這個道理還不簡單。“那是因為你是一國之君,他們怕腦袋不保,所以都挑一些好聽的話哄你,如果你想聽的話,多的是人跟你說,不差我一個。”

  “確實是如此。”匡衛也承認了。“朕自從出生那一刻,就被天帝選中,成為望國的君王黑帝,沒有人敢對朕的權威有任何的質疑,朕可以說是天之驕子了,或許就是這樣,神界才會不斷的考驗朕,讓朕經歷一次又一次的喪子之慟……不過,聽說曌國的蒼帝這輩子都無法擁有自己的子嗣,比起他來,朕還算幸運多了,不該在這裏自怨自艾。”

  依雀橫他一眼,“本來就是,也許他們……他們跟你有緣的話,還會再投胎來當你的孩子。”

  “朕也希望如此。”他閉上眼皮,倒在她的大腿上,放任自己的意識飄忽,一股極度的倦意襲至全身。“朕真的好困,好想睡。”

  她俯睇著他疲憊不堪的俊臉,喉頭一梗,“那就睡吧!”

  “你會在這兒陪朕嗎?”匡衛在睡著之前問道,只要在她身邊,他可以不必顧慮身分,卸下心防,完全放鬆。

  “嗯!我會一直陪著你……”反正她也無處可去了。

  依雀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麼愛一個人。

  出生在一個親情單薄的家庭,沒有得到太多的愛,自然也不願付出,經常一起鬼混的死黨都說她是個冷血動物,可以見死不救,依雀也承認,唯一能獲得她關心的只有弟弟而已。

  但是,遇到這個男人,即便身分高高在上,終究只是個人,卻不能像普通人那般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有時想想真的有點同情他,雖然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不過她願意去試試看。

  腳都麻了,依雀也沒動一下,只是盯著他沒有設防的睡顏,捨不得移開……  



  “砰!”手上的奏摺用力摔下。

  “王上息怒!”大殿下的文武百官全跪了下來。

  匡衛沒想到自己只不過幾天沒有早朝,簡直快要變天了。“朕有準許興建奉天殿這回事嗎?是誰這麼大的膽子,敢違抗朕的旨意?”

  “回王上的話,興建奉天殿是為了感謝神界的庇佑,為了供奉天帝。”新上任不久的丞相鬥膽啟奏。

  厲目掃過殿下一幹大臣。“用這麼龐大數目的銀兩來興建一座宮殿,還要加重百姓的賦稅,難道要搞得民不聊生、天下大亂嗎?丞相認為天帝要是知道,會認為朕這麼做是對的嗎?”

  禦史大夫顫巍巍的上前一步,“啟奏王上,這是太後娘娘親自下了懿旨,微臣等也只能照辦。”

  “什麼?母後?”匡衛臉色丕變。

  “確實足太後的意思。”他們這些當臣子的也是身不由己。

  丞相用五笏板擋住臉上的姦臣笑意。“因為王上正逢喪子之痛,傷心過度,無心處理朝政,所乙太後不得已只好代替王上批閱奏章,至於興建奉天殿的事,已經開始進行當中了,一切有微臣在,王上大可放心。”

  “意思是,連朕也管不著了是不是?”黑眸警覺的瞇起。

  他以恭敬之姿掩飾自己的狼子野心。“王上英明,太後娘娘這麼做也是為了幫王上祈福,讓王上早日擁有皇子。”

  匡衛沉下屬於君王才有的臉孔,冷冷的睇著笑裏藏刀的丞相,當初是接受母後的建議,這才挑上他來頂替告老還鄉的老丞相,想不到卻是引狼入室。

  在短短的時日,母後幾乎取代了自己的地位,朝中大臣也紛紛靠邊站,整座王宮跟著蠢蠢欲動,即便是親生母子,當最高權力介入其間,就有可能產生變數,尤其王權是至高無上的,任何人對王權的削弱和侵奪,都是絕對不能容忍,匡衛無法坐視不管。

  “朕明白了。”他按兵不動,從龍椅上起身。“諸位愛卿如果沒有其他的事要稟奏,那就退朝吧!”

  文武大臣松了口氣,恭送匡衛離開大殿。

  “丞相大人,以後還得靠你多多提拔了……”

  “是啊!丞相大人現在可是太後跟前的大紅人,往後得靠你了……”幾個大臣圍到丞相身邊拍起馬屁。

  尾椎翹得老高的丞相哈哈大笑。“各位大人太客氣了,哈哈……”

  在場之中,只有幹賢露出憂心忡忡的神情。

  莫非真讓司天監說中了,天象所指的後族擅權真的應驗了?

  他不能讓那種事發生,看來,只能那麼做了……  



  “芷嬪娘娘,王上不在禦書房……”

  不在?那他會去哪裏?

  “回芷嬪娘娘的話,王上目前不在紫宸宮內……”

  也不在這裏?那他到底在哪裏?

  到處找人都碰壁的芷嬪幾乎快站不住,宮女只得攙扶著柔弱無骨的她離去,王上已經好一陣子都不曾到玉澄宮探視過她了,因為她失去孩子,所以再也得不到君王關愛的眼神了嗎?這就是身為後宮嬪妃的悲哀嗎?她好恨、好恨哪……

  她萬念俱灰的低喃。“王上此刻一定在交泰殿,他一定在王後那裏……為什麼?是王後害死我和王上的孩子,王上為什麼不廢了她?為什麼?”

  “娘娘要保重身子。”身旁的宮女聞之鼻酸。

  芷嬪恨恨的嚷著,“保重有什麼用?王上已經不要我了……對!我去求王後姊姊……我要去求她……”

  片刻之後,轎子在淒風苦雨的心情之下來到王後的交泰殿。

  “王後姊姊……”她僕倒在依雀面前哭喊。

  嚇退兩步的依雀瞪著跪在腳邊的女子。“你……你有話先起來再說,快點把芷嬪娘娘扶起來。”不要動不動就跪她嘛!

  她抬起珠淚斑斑的嬌顏,“王後姊姊……求求你把王上讓一半給臣妾……不要全部搶定……孩子沒了,臣妾只剩下王上了……”

  依雀面有難色。“我也很同情你,可是王上是個人,不是東西,不是我說讓就可以讓的,你……你自己去找他好了。”

  “王後姊姊是不肯答應了?”芷嬪淚眸中隱約含著恨意。

  搔了搔頭,“這種事又不是我能決定的。”

  “那王上呢?王上在這裏對不對?”她左右張望,發瘋了似的到處找人。“王後姊姊把他藏起來了,不讓他去看臣妾……王上!王上!”

  “你要幹什麼?他沒有在這裏。”依雀有些不爽了。

  芷嬪不信,翻遍了整座交泰殿內外,就是非找到人不可。“王上!臣妾來救你了,王上快出來!”

  哇咧!這女人是不是瘋了?“我說他沒來就是沒來,你是聽不懂國語啊!”她很想把人趕出去,懶得跟這種瘋女人羅哩叭唆。

  “不可能!王上一定在這裏!”芷嬪嬌柔的容顏變得有些瘋狂,撲上去抓住她。“你把他藏到哪裏去了?快把他交出來!”

  被惹毛的依雀氣惱的想掙開她。“我沒有藏他,不信你自己去找!”

  “你害死我的孩子,現在又想要獨佔王上,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她陡然之問放開依雀,雙手的虎口轉而對準頸項,用力掐下去。

  依雀沒料到她會來這一招,來不及防備,被她掐住脖子,本能的伸手想要撥開它們。“你……咳……放……咳……”

  “娘娘!”芷嬪身邊的宮女驚恐的街上前制止。

  無奈芷嬪的力氣大得驚人,根本沒有人能把她拖離。

  “咳咳……”依雀被掐得眼前發黑。“救、救命……”在交泰殿當差的宮女、太監即便發現裏頭情況不對,各個都當作沒聽見,守在外頭不聞不問,因為他們可不想跟太後作對。“咳咳……呃……”

  十指掐得更用力了。“你去死!我要替我的孩子報仇!”

  她兩眼翻白,無法呼吸了。

  這次真的死定了嗎?

  可是她不想死,好不容易才找到愛她的男人,找到她的幸福,她不要死……

  不知過了多久之後,耳畔再度聽到叫聲。

  “王上別急,先掐王後娘娘的人中幾下……”

  那嗓音聽來有點熟悉,好像是幹賢。

  接著,依雀感覺到自己的意識一點一滴的回到四肢百骸……

  “太醫來了沒有?”匡衛交雜著憤怒和焦灼的吼道。

  晏福在旁邊迅速回應。“回王上,已經去宣了,應該快到了。”

  是匡衛來了,她得救了,還以為這下死定了……

  “咳咳……咳……”她呼吸得太用力,連咳了好幾下。

  男性大掌頓時將依雀摟得更緊了。“雀兒!”

  依雀沒想到自己像九命怪貓,又逃過一劫了。“我……我沒死?”

  “朕不會讓你死的。”匡衛梗聲的擁她入懷道。

  她伸臂回擁,說不出話來。

  “王上,太醫來了。”晏福趕緊示意匆匆前來的太醫上前幫王後娘娘診脈,確定鳳體安然無恙。

  匡衛盯著太醫號脈的動作,頻頻追問,“怎樣?王後身子還好吧?”

  偏頭想了想,太醫再號了一次脈。“嗯……王後娘娘的鳳體並沒有受到損傷,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快說!”他聲音不由得緊繃。

  露出笑意的太醫拱手跪下,宣佈喜訊。“恭喜王上!賀喜王上!王後娘娘已經懷有身孕了。”

  依雀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咳。”真的還假的?

  “你說什麼?”匡衛俊臉凝重,看不出半點欣喜若狂的樣子。

  太醫再次重復。“王後娘娘腹中已經懷了龍種。”

  “你確定?”他問。

  “微臣敢以腦袋擔保。”

  即將升格為準媽媽的依雀一臉呆滯,她才十九歲就要當媽了?會不會太早了?

  “朕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匡衛的表情嚴肅到不行。

  以為王上高興到不知道該說什麼,太醫作勢起身,“微臣馬上回去幫王後娘娘準備最好的安胎藥。”說完便走了。

  “恭喜王上!”晏福含著老淚道賀。

  幹賢同樣也跟他道喜。

  依然沒有笑容的匡衛卻只是淡淡的說:“你們都出去吧!”

  “是。”寢殿內的人全都退下了。

  “匡衛,你怎麼了?”依雀狐疑的將他的臉轉過來,瞅了幾眼,“看起來一點都沒有很高興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很想要有個孩子。”

  他深吸了口氣,這才透露心底的秘密。“朕好害怕。”

  依雀懂了。“我會很小心,不會讓孩子出事的。”

  “她們也這麼跟朕說過,可是最後還是……”匡衛吞下舌尖不吉利的話。“雀兒,求你幫朕保住這個孩子,朕不能失去你們任何一個。”

  她輕撫著他脆弱的俊顏,“我答應你,不要擔心,你看我兩次都沒有死成,這就表示我命大,運氣也比別人好,所以一定可以把孩子平安生下來的。”

  “就算孩子……最後孩子依然沒能保住,你也要勇敢撐下去,不要讓自己瘋了,你還有朕,我們以後可以再有別的孩子。”想到芷嬪,當他目睹寵愛的女子發狂般的哭叫,口口聲聲說要報仇,甚至指責他沒有保護好孩子,那心神喪失的模樣,匡衛看了真是心痛如絞,不忍卒睹。“答應朕……”

  咽下喉中的硬塊,“好,我答應你無論發生什麼事,絕不會讓自己發瘋,絕對不會丟下你。”

  匡衛摟著她,緊緊的閉上眼皮。

  天啊!他願意用權位、生命來換取心愛的女子,和未出世的孩子平安……  



  “……這是太後娘娘吩咐太醫準備的安胎藥,請王後娘娘趁熱喝了。”老宮女率領著兩名宮女,用銀盤端著一碗湯藥來到交泰殿。

  依雀瞟了那碗東西一眼,哼了哼氣,“本宮的身體很好,不需要喝什麼安胎藥,幫我謝謝太後的好意。”打從她懷孕的消息公開之後,不管吃什麼、喝什麼,都是小心翼翼,唯恐被下了毒,緊張到都快得到躁鬱症,真不曉得接下來幾個月要怎麼熬下去。

  “這是太後賜的,王後膽敢不喝?”口氣轉為強硬。

  她也不客氣的回瞪。“就是因為太後賜的,本宮才不能喝。”

  老宮女不茍言笑的臉上蒙上冰霜。“王後娘娘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我說的已經夠白了,還要再更清楚嗎?”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依雀可沒那麼傻。“不管太後是為了什麼,別想害我的孩子,要喝她自己留著慢慢喝好了。”人家說為母則強,誰敢動她的孩子,她絕對會跟他們拚了。

  仗著自己是太後的親信,老宮女可不把她放在眼裏。“王後娘娘太放肆了!”敢對主子不敬的人都得死。

  “這樣就放肆,你想不想看更放肆的?”

  “你……”老宮女可咽不下這口氣。“來人,抓住王後!”

  跟著她來的宮女馬上上前抓人。

  依雀不敢相信她會這麼做,奮力的和兩名宮女扭打成一團,也不想被她們抓住。“你們想幹什麼!?”

  端起藥碗,老宮女惡聲惡氣的叫著,“快把她抓牢!”

  “我不要喝!”她死命掙紮。

  老宮女陰冷的笑著,“就算灌,也要讓你喝下……就不信打不掉……”

  “放開我!”依雀不斷踢動雙腳,不肯乖乖就範。

  碗裏的藥汁都濺了出來,氣得老宮女只得扣住她的下巴,逼她張嘴。“給我喝下去!”

  “不……下要……”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那碗湯藥被人猛力的揮開,飛了出去,摔成碎片。

  她咬牙切齒的低吼,“是誰?”

  “該死的賤婢!”匡衛一腳狠狠的踹下去。

  慘叫一聲,老宮女滾了兩下才停住。“王……王上?”

  要不是不想太快和母後撕破臉,他早就將這些奴才給一一處死了,雖然交泰殿處處有太後的耳目,不過他也另外安插了眼線,隨時跟他通報消息,幸虧趕上了,不然後果……光是想到那碗湯藥裏加的東西,他就感到下寒而 。

  匡衛怒氣衝天的低咆,“來人!”

  “微臣在。”身為禁衛軍統領的衛尉全副武裝的帶著屬下進門聽旨,他是少數無懼太後勢力的臣子之一。

  他惡狠狠的瞪著老宮女。“把她們全都推出去斬了!”

  “王上,奴婢是太後娘娘身邊的人……王上不能處死奴婢……”老宮女知道匡衛事母至孝,只要端出太後,就能免除一切刑罰。

  “朕不行嗎?”匡衛恨之入骨的嗤哼。“推出去!”

  衛尉立即命令手下將呼天搶地的宮女們全都拉出寢殿外頭。

  “雀兒,你有沒有怎樣?”他端詳依雀的臉色,不過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  “朕馬上宣太醫……”

  她餘悸猶存,臉色不太好看。“不要緊張,我沒喝到半口,只是想不到太後會變本加厲……”

  “再給朕一點時問。”匡衛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體內,如果這樣能保住她的話。“很快就沒事了……”

  當親情與權力纏繞在一起的時候,處於其中心,就像陷入密密麻麻的羅網般,每牽一點都會動全身。

  “仁慈”固然是一種美德,但不應成為君臨天下、威令四方的帝王品格,將來若是外戚勢大、王權旁落,君王不是徒有虛名,就是遭到殘害的命運,到時將會天下大亂、生靈塗炭,匡衛深知這個道理,所以只能選其一。

  依雀將面頰貼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紛亂的心跳聲,內心也是五味雜陳。

  靜立在旁的晏福神情復雜的旋身出去,走路的姿勢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好幾歲,顯得老態龍鐘。

  是到該結束的時候了!  



  “處斬!?”太後驚瞠雙眼。

  趕來通風報信的丞相下安好心的挑撥。“臣聽到消息馬上就趕來了,王上這麼做等於是削了太後娘娘的面子,明明知道她伺候太後多年,說斬就斬,一點都不留情分。”

  “他……他竟敢……”太後猛地起身,碰翻了幾上的陶杯,剛沏好的茶都灑了出來。“竟敢這麼做?”

  他乘機參了一本。“不僅如此,王上前幾天還下了聖旨,罷了牛宿城郡守的官職,他可是太後娘娘的親侄兒。”

  太後氣到兩手發抖,“本宮絕不容許他這麼做,來人!”

  正暗自竊笑的丞相得意不已。

  “來人!”連叫兩聲,外頭都無人回應。

  丞相感覺有異。“怎麼回事?微臣出去瞧一瞧……”就在這當口,衛尉率領一幹屬下進來。“這是太後的寢宮,你們居然沒有經過通報就這樣隨便闖進來,想找死嗎?”狐假虎威的喝斥。

  不理睬他,衛尉公事公辦的宣讀口諭。“奉王上之命,從即刻起,任何人不準進出慈寧宮,違者當斬!”

  “什麼!?”他怪叫道。

  太後瞠眸怒喝,“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假傳王上的旨意,馬上給本宮滾出去,聽到沒有?”

  “微臣是奉王上的旨意行事,請太後見諒。”衛尉毫不畏懼的橫睨一眼方才還很囂張的狡猾之徒。“丞相大人也該回府,王上的聖旨就快到了。”

  他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王……王上的聖……聖旨?”

  “本宮要見王上!”太後不相信向來孝順聽話的兒子會這麼對待她。“去叫他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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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8-25 02:43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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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曲


要出去,誰敢阻攔!?”

  再也忍無可忍的太後多次想衝出侍衛的重重看守,卻都被擋了回去,那些說好要效忠她的臣子一個個不見人影,眼看多年的計畫就要毀於一旦了,教她又氣又惱,機關算盡,依舊無法和老天爺鬥。  她好恨!好恨!

  像要發洩怒火般的將桌上的晚膳一古腦兒的掃到地上,然後氣虛的跌坐在藻席上,連笄掉了,發亂了也沒有察覺,目光渙散的她再也沉不住氣,高雅的容顏上凈是憤恨和不甘。

  太後神情狂亂的喃喃自語。“不可以這樣……不能就這麼敗了……不行……不能這樣……他們都該死……”

  “王上駕到!”

  外頭太監的吆喝讓她豁然清醒,火速的從席上站了起來往外衝去。

  匡衛冷凜著俊臉走了進來,身上的龍袍似乎更昭顯了他的身分,即便是在親生母親面前,依舊無法否認他是一國之君的事實。

  “你居然敢這樣對本宮?”太後劈頭就指著他的鼻子吼道。“本宮可是懷胎十月才生下你的親娘,你這麼做不怕遭到報應嗎?”

  他定定的看著她片刻,闐黑的瞳眸又痛又恨,“是,你是朕的親娘,可是在母後眼中,真的有把朕當作你的親生骨肉嗎?”這句話他老早就想問了。

  太後倒抽一口氣,“你……你這話什麼意思?”

  “如果朕真的是你的親生骨肉,朕的皇子就是和母後血脈相連的孫子,你又怎能忍心害死他們?”匡衛幾乎是咬著牙根,才能把話說出口。“母後,你的心腸好狠、好毒。”

  彷佛沒料到他會查出真相,太後端雅的臉上血色褪了一半,目光掠向跟著匡衛一同進門的依雀和幹賢,眼底射出兩道怒芒。“王後是想把所有的罪名全按在本宮身上好脫罪嗎?”

  依雀很想反唇相稽,把它罵回來,不過看在匡衛的面子上,還是閉上嘴巴,任由她去發瘋吧!

  “母後還是不肯承認!?”他怒極攻心的咆道。

  她顫抖著手將垂落的發絲撩到耳後,維持高貴的外表。“要……要本宮承認什麼?就像王上說的,他們可都是本宮的孫子,本宮怎麼可能會加害他們?王上可別聽信了讒言。”意有所指的看了幹賢一眼。

  匡衛搖了搖頭,失望、悲痛在臉上交互閃動。“把人帶進來!”

  一聲令下,外頭的侍衛押了名嚇得手足無措的宮女進來,當場跪下求饒。“太後娘娘,奴婢家裏還有爹娘等著奉養,奴婢不想死啊……太後娘娘……”她都跟在老宮女身邊,自然知曉不少不該知曉的事。

  “你……你不是被處斬了?”太後驚喊。

  宮女抓著她的裙擺,苦苦哀求。“王上說只要奴婢實話實說……就可以饒奴婢一死……”

  “把你跟朕說的話,源源本本的說給太後聽。”他喝道。

  她抽抽噎噎,說的話斷斷續續。“回……回王上……這一切都是太後娘娘的旨……旨意……將太醫院每天煎煮好的安……安胎藥中攙了……少量的毒藥,不至於會……會被發現……久了之後……腹中的孩子就很難保住……”

  太後高聲大叫,“住口!住口!你居然敢污蔑本宮?”

  “王上,奴婢說的都是真的……”宮女轉向匡衛求饒,只求能保住小命就好。“就連蘭貴妃也是……也是被太後娘娘一怒之下推……推進池裏淹死……就因為蘭貴妃說……說她腹中好像又有了王上的龍種……但因為兇手是太後娘娘……渱羽宮的奴才就是死也不敢老實說……”

  仰起頭顱,緊閉上眼,只有匡衛知道自己的心在滴血。

  “難道王上就這麼相信這賤婢的話?”太後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猶自在做困獸之鬥。“而不相信自己的母後?”

  匡衛倏地掀開眼皮,瞪著已然泯滅人性的親生母親。“朕不該相信嗎?母後,為什麼?告訴朕到底為什麼?”

  “本宮什麼也沒做!”她仍舊否認到底。

  他厲聲的看著她,粗聲問道:“難道就因為當年你不是心甘情願的嫁進宮裏來,是先皇強娶你進宮的?”

  此話一出,太後的臉色陡地刷白,身子搖晃幾下,一副快要倒下的模樣。

  “……所以母後才會心存報復的念頭,真的是這樣嗎?”

  太後嘴巴張合幾下,“你……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多虧了幹賢,是他親自跑了一趟母後的家鄉女宿城,從不少耆老口中得知這件往事。”他一步一步的緊迫盯人。“當年母後已經嫁為人妻,卻讓先皇看上,不但強迫你們夫妻分離,還這你再度上了花轎,進了深宮……”

  她失聲大叫,“不要說了!”

  “為什麼不讓朕說下去?這是事實不是嗎?”

  “不要再說了!”太後撕心裂肺的吼道。

  匡衛無比痛心的看著她,“母後,朕雖然不讚同父親當年的做法,可是朕是你的親生骨肉,是你懷胎十月所生,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朕?難道你對朕真的一點母子親情都沒有嗎?”

  “要不是匡濟派人看守著,本宮早就有機會喝下打胎藥,絕對不會讓你有出世的機會……”她滿臉冷意和絕情的衝口而出。

  頓時,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原本不想插手的依雀,也忍不住的發飆了。“你太過分了!你說的是人話嗎?你不但是冷血,根本就不配當個人……匡衛?”有些不安的看向僵立在原地,臉色比死人還要慘白的男人,擔心他受不了這種殘酷的打擊。

  他嘶啞的笑了笑,心痛到麻木。“原來是這樣,因為打不掉,所以不得不生下朕……你從來就不曾愛過朕……原來如此……”

  “匡衛,你不要聽她的。”依雀憂慮的挽住他的手臂說。

  太後笑了,好像看他受傷讓她很開心得意。“沒錯,別說愛了,本宮還巴不得從來沒有生下你……”

  “蕓娘,不要再說了!”一個突兀的尖細男聲開口喝止。

  只見匡衛的身軀劇震一下,不必轉過頭去,他也認得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這番意料之外的轉折,也讓依雀悚然一驚,一個旋身,瞠大秀眸看著杵在身後,那個總是忠貞不二的太監。

  “晏福?”她吶吶的說。

  晏福兩眼直勾勾的看著瀕臨瘋狂的太後,眼眶淚光閃爍。“蕓娘,已經夠了,我們造的孽已經太多了。”

  “為什麼?晏郎,你不想報仇了嗎?”太後不解的反問他。“為什麼?我們忍辱偷生這麼多年,為的不就是要報復?”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上前,執起她的柔荑。“沒錯,可是已經夠了……蕓娘,我們該讓這場悲劇結束了,王上畢竟是無辜,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

  “不!還不夠!”她狂搖螓首叫嚷。“我要匡家絕子絕孫……我要匡濟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蕓娘!”晏福大喝,鎮住她的心神。“就算匡家絕子絕孫,我們的孩子也無法活過來……你這麼做只會讓他的罪孽加深,無法投胎轉世……真的已經夠了……夠了……”

  太後滿臉的悽楚悲涼,“晏郎……”  



  事已至此,該讓一切都結束了。

  晏福將慚愧、歉疚的目光調到一手帶大的孩子身上。“王上,奴才不求你饒恕,也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的辯解……”

  “為什麼?”匡衛泛紅眼眶的低吼,遭受最信任的人背叛,讓他恨不能將他碎屍萬段。“朕不記得親生父親的長相……唯一記得的是你,是你一直守在朕身邊保護朕、愛護朕,在朕的心目中……你就像爹……”

  聽他這麼說,晏福泣不成聲。“奴才擔、擔當不起……”他又何嘗不是把王上當作自己的親生骨肉,悉心的照料,可惜命運作弄人。

  匡衛緊閉下眼,當它們再度張開,只剩寒心。“你們聯手起來殘害朕的親生骨肉,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維護自己深愛的夫婿,太後恨意難消的昂起下顎,“你恨錯人了,你要恨就去恨你那個沒有人性的親生父親,明知道我已為人婦,還仗著財勢逼迫晏郎寫下休書,強迫我上花轎……明知道當時我已經懷了三個多月的身孕,卻要我喝下打胎藥,打掉我和晏郎的親生骨肉……

  “我好不容易用絕食的方式逼他放棄這個念頭,只等孩子平安落地,再托人送回去給晏郎……他明明對我發過毒誓,只要我頤從了他,他絕不會傷害我的孩子,想不到……想不到他騙我……他騙得我好慘……”

  晏福聞言,老淚縱橫,在旁邊輕拍著她。

  “過了一年,府裏的奴才終於良心不安的告訴我真相……匡濟是把孩子送走了,卻是……卻是丟到山裏喂狼……他好狠的心!我恨他!”強烈的恨意扭曲了太後高貴的面容,像是戴上一副惡鬼面具。“就算打不掉他的兒子,我也不會讓他的兒子有半個子嗣傳宗接代……我要匡家絕子絕孫……”

  她瘋了似的怒瞪匡衛,“黑帝這個王位不該是你得的,應該屬於我和晏郎的兒子……天帝真是太不公平了……為什麼要讓我的心肝肉死得這麼慘?讓仇人的兒子成為一國之君?我的心肝……娘對不起你……”

  “蕓娘,別哭了。”晏福幫她拭著淚水。

  依雀忽然不知道該不該同情她,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真是一點也沒錯。

  “為什麼要紅玉放火燒死我?我跟你有仇嗎?”

  “只怪你不該活著,知道太多的事,萬一突然想起以前的事,壞了我的計畫,所以,你當然得再死一次才行。”太後詭異的笑著,讓人不禁頭皮發麻。“對了!你腹中的孩子不能再留著,得要想辦法除掉才行……呵呵……這次要用什麼法子呢?還是下毒最好,可以神不知鬼不覺……”

  她真的瘋了!依雀下意識的躲到匡衛身後心忖。

  晏福看出她的不對勁,心痛不已。“蕓娘,你這是何苦啊?”

  “即使你是朕的親生母親,朕也保不住你了,從今以後,朕和你恩斷義絕,賜你白綾一條,自我了斷。”匡衛俊臉一整,在人子和君王之間,選擇了一條路定,這樣的選擇也將他的心撕成兩半。“晏福!”

  “奴才在。”他跪下聽旨。

  瞅著跟自己有著父子情分的太監,強迫自己當機立斷,絕不徇私。“朕要將你發配壁宿城,終生不得離開。”那座城池氣候炎熱、寸草不生,卻有豐富的礦產,必須仰賴人工進行開採,許多囚犯熬不住,就這麼死在那裏。

  他梗聲的叩首。“謝王上恩典……奴才有一事想請求王上。”

  匡衛別開臉。“說吧!”

  “請王上讓奴才跟太後單獨說幾句話。”   



  走出慈寧宮,依雀感覺得出他靠著最後的意志力在強撐,不讓自己崩潰,就好像一條繃緊的琴弦,隨時都有可能斷掉。“匡衛?”

  匡衛眼底蒙上濃濃的哀淒,可是口氣卻是堅強果決。“朕是望國的君王,在朕的領土上,無論是誰犯了法,就算是朕的親人,也不能輕饒,這是朕的使命和權力,誰也不能撼動。”

  “嗯!”母子相殘是人間悲劇,她真想替他哭。

  他喉頭一梗,“朕永遠都不會原諒她。”

  依雀登時鼻酸眼熱,不知該說什麼,只能張開雙臂擁住他僵硬的高大身軀,想要柔軟他,減輕他所受的折磨。“嗯、嗯。”

  “雖然說父債子償,可是……這代價真的太大了……”匡衛嗄啞的說完,將溼潤的臉龐埋在她的肩窩之間,不讓別人瞥見此刻無助的神情。

  她的心都揪了起來。

  “你沒有錯,如果老百姓都不把國法看在眼裏,只想自己報仇,那要國法做什麼?大家殺來殺去就好,可是這樣一來,不就天下大亂了?”

  匡衛像溺水的人抱住依雀。

  “只是母後已經瘋了,再也傷害不了我們,我不是替她求情,只是她已經沒有威脅,賜死她只會讓你一輩子心裏都有道陰影在……不要跟我說你不會。”她用掌心捂住他的嘴。“你是個很重感情的人,雖然嘴裏不說,不過卻會耿耿於懷。”

  他苦笑一下,“雀兒,你總是猜得到我心裏在想什麼。”

  “就算再氣再恨,可是依然無法磨滅她是自己的親生母親。”這種心思她比誰都瞭解。“那種血濃於水的親情,她可以不愛你,你卻無法不愛她。”

  被說中了心聲,匡衛心中大慟。“可是朕不得不賜死她,因為朕不這麼做的話,就對不起望國的百姓,對不起天帝的託付,還有那些效忠朕的臣子,朕若要平息這場叛亂就下能感情用事,不能因為她是朕的親生母親便縱容,再痛苦的決定朕也得去面對。”

  依雀仰起小臉,覷著他剛毅沉痛的眼神,舉起小手,輕撫著他的面頰。“你會是個好君王。”

  摩挲著她細膩的手心幾下,索求著支持的力量。“陪著朕,不要離開朕。”

  “嗯!”依雀知道她走不了。

  這裏就是她的歸屬、她的幸福。

  嗒嗒嗒的腳步聲急急傳來。

  “啟稟王上,慈寧宮失火了!”

  他渾身劇震,才仰起頭,果然見到濃濃的黑煙竄上了天。

  當他們再度趕回太後的寢宮,只見一千侍衛和太監正打算破門而入:心口一沉。“太後人呢?”

  “王上,太後和福公公都在裏頭,還把門窗都拴緊了……”

  “快把門撞開!”

  “快去提水!”四周的人大叫。

  只見火勢很快的蔓延開來,沒一會兒工夫便將整座華麗的宮殿給吞噬,根本來不及援救……

  “這裏很危險,請王上和王後快點離開!”

  “王上!”

  匡衛怔立在原地,映照在眼匠的紅光如此美麗卻無情。“不用救了……就讓它燒吧!把所有的恩怨情仇都燒光……”

  “王上?”眾人不明所以。

  他唇角揚起一道苦澀的笑,“這或許也是他們最後的心願,朕……成全他們。”這是他唯一能做的。

  原本打算滅火的人全停了下來,看著烈焰衝天,大火一發不可收拾。

  “……陪朕送母後一程。”握緊包在大掌中的小手說。

  依雀與他心意相通,偎著他,一瞬也不瞬的看著……

  大火燒盡了母子緣分……

  塵歸塵、土歸上……

  所有的愛與恨就此了結……  



  一年後——

  “恭喜王上、賀喜王上,王後有喜了。”太醫眉開眼笑的稟奏。

  不等再次升格為父的君王開口,又當娘的女子大叫,“什麼?不會吧?我……我三個月前才生而已,怎麼可能又、又有了?”

  君王笑得好自大。“那是朕厲害。”

  “我生完這胎就不生了……”兩個恰恰好。

  三年後——

  “恭喜王上、賀喜王上……”話還沒說完就被打了個岔。

  “等一下!”已經是四個孩子的娘,聽到太醫道喜,讓她頭皮發麻。“該……該不會是又有了吧?”一年一個,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太醫一臉笑吟吟,“是的,王後娘娘。”

  “哈哈……太好了!朕又要當爹了。”君王笑得合不攏嘴,多子多孫可是他的重要目標。“王後,辛苦你了……”

  “我不要生了!”她又不是母豬。“我不要再生了!”

  君王俊臉一板,“這可不行,王後不是親口說過,不管朕要幾個孩子都會幫朕生,好彌補朕心中的缺憾,身為王後,也不能說話不算數。”

  “我……我……”王後被堵得無話可說。

  十年後——

  “恭喜王上……”

  太醫還沒說完,女子慘烈的叫聲響起。

  “我真的不要再生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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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s0526 該用戶已被刪除
12
發表於 2007-10-30 11:47 PM|只看該作者
這一篇穿越時空的故事真的好好看
謝謝分享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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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ya11 該用戶已被刪除
13
發表於 2007-12-4 08:31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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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看皓月奇劫, 當然也要看這篇囉.
謝謝大大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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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12-4 10:30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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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1-19 05:30 AM|只看該作者
所有積分大於負-100的壞孩子,將可獲得重新機會成為懲罰生,權限跟幼兒生一樣。
好看~~謝謝大大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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